第7章 坊司(2 / 2)

奉銮怒不可遏,喊到:“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话音未落,那士兵手中的鞭子如雨点般落下,顿时将其抽翻在地,身上气焰稍弱,但嘴上依然叫嚷着,“这是教坊司!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公公要是知道,饶不了你们!连你们的将军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羽林左卫多是从边军抽调来的士兵,只知军中物事,根本不懂朝廷的那一套人情,再加上有皇甫泰交待,当即又是一顿鞭子,骂道:“老子只听军令杀人,管你什么公公不公公?打的就是你!”

另一名小校在旁笑道:“将军奉圣诏去大同了,公公要去那里找他吗?”

奉銮眼见这帮士兵根本不管他那一套人情往来的套瓷,生怕他们下手没轻重将自己打出个好歹,只得软下来,盘算着先躲过这一阵,弄清楚他们的来头,以后再找这些人算账,便客气问道:“敢问几位军爷到此有何贵干,本官是这里的管事儿的。”

几名士兵不答话,让开路,我和皇甫泰从一旁走了出来。

皇甫泰往奉銮脚前吐了口痰,说道:“这位是武阳侯,奉钦命查察严李氏一案,你一个小小的九品官,还不跪下迎接?!”

我笑道:“大人,刚才是我们私人相询,这不,这下才是正儿八经的公差,您不怪我们吧?”

“不敢不敢。”奉銮笑着,却用一种强压着的咬牙切齿的口气回道,“侯爷想怎么查,下官全力配合。”说罢便要站起来,他见我来了,便又有些拿捏起来,大概料想我也得给宫里那位几分面子,不敢太为难他。

“不急,先跪着,跟本侯说说,你这教坊司里头都是些什么人?属何籍?”我骑在马上用马鞭一指,让他跪下,半俯着身子发问,这奉銮一职但凡心慈手软之人绝计是干不了的,平日里就听说此人在教坊司行事霸道,凶狠残忍,以虐打犯官女眷为乐,恶名早就风传了大半个京城,我来之前特意命人打听过,这奉銮即便在宫里也是个仗势作人的主,宫女们没少吃他的苦头。

“回侯爷,我这教坊司共有司员八十五人,女技四百零八人,这里头有九十人是乐舞者,皆为良籍,余者皆是官妓。”这奉銮跪在回话时,竟然还面带微笑,看得我气不打一处来。

“你去拿册箓来,看看都是些什么来头,因何获罪?”我看着他,故意用一种奚落口吻地说道。

“这恐怕难办,教坊司虽不是什么大衙门,本官官小位卑,但也是正经官家口儿,司册箓如要翻看,需拿礼部行文按章程走,方得查看。”说这话时,奉銮似乎连腰杆儿都能挺得直了几分,我早就知道,礼部尚书平日里也跟秉笔太监攀扯得很近,多半也是他们一条线上的。

我还未张嘴,“噗”,皇甫泰吐了口痰,上去又是一鞭子,骂道:“他妈的,侯爷是奉钦命办差,走啥章程?侯爷的话就是章程,拿去!”接着又骂道,“不长眼睛的东西,再敢让侯爷多说一句话,本将先赏你三十军棍!”

奉銮捂着伤口溜溜地进去拿了册箓出来,我也不看,说道:“良籍除外,你们这八十五头司员除外,余者官妓全部发放路资,放了,现在放!册箓全部销毁,你们教坊司写一个遣散文书,然后到礼部去找你们堂官把大印给我盖上。”

然后我扭头对皇甫泰道:“让人押着他去。”

皇甫泰小声道:“侯爷,全放了?要不要先请示圣上?万一礼部的人去告状怎么办?”

“请示圣上,那还放得了吗?圣上委我全权察查此案,先放了再说,放心吧,礼部的人不敢现在告我,照他们的德行,多半会先和宫里的太监通气,商量怎么对付我,我自有计较。”我说道。

一旁的奉銮惊呆在原地,说道:“这些都是犯官家眷,侯爷你怎敢?”

我没有理会他,对皇甫泰说道:“皇甫兄,给你一刻钟,里头那些喝花酒的闲得蛋疼的,都给我撵走,有敢找事儿的,酒没醒的,照死打,打完抓起来,按违抗军法论处。”

“是!还愣着干啥,进去!敢顶嘴的,大耳刮子抽晕!”皇甫泰命令道。

一队士兵在外候命,另一队冲进去撵人,里头的贵人们平常养尊处优惯了,哪受过这个气,立时便炸开了锅,士兵们得了军令,也毫不客气,霎时间,辱骂声,哭喊声,混作一团,偶尔有男人颐指气使的叫嚷声,转瞬被拳头湮没,接着,就看见一帮衣衫华贵之人,鼻青脸肿,从里头连滚带爬跑了出来,没多大一会儿,周遭便清静下来。

“呵呵,来来,过来。”我用马鞭指着奉銮,“去告诉你们的堂官,照本侯刚才说的办理,不得有误,有不明白的,让他来问本侯,或是去问圣上,本侯奉的是圣命,遵照行事便没他的事,今天申时之前,倘若未办理完毕,拿你顶缸,跟他去,完了回话。”

皇甫泰招呼一声,十余名羽林卫便押着奉銮去了。

“哎,公公,给本侯介绍相好那事儿,可别忘了!”我在背后吆喝道。

皇甫泰又惴惴不安地问道:“侯爷,礼部堂官是二品大员,万一要是···”

“万一什么?这是大案,绝不是区区一个没官妇的问题,圣上委以重任,又岂会在意此等琐事,他们没胆子去问,问了也是自己找不痛快,留这些个官妓作什么?那谁,叫个活人出来。”

“没死的,滚过来一个。”一个士兵喊道。

一声吆喝,署丞过来应卯,问他严李氏之事,一问得知,严李氏死后,去接运尸身的人里头就有他一个,便让他带路去验看尸身。

严李氏被接运回来后,尸身被偷偷放在角落里一间平日堆放杂物的小屋里,在教坊司最靠里的尽头,七拐八拐才找到这间屋子,推门进去,看到里面只有一口薄皮棺材,架在两条长凳之上,我命人上去开棺,棺盖撬开后,里头的景象着实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