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巩带着两人从狭窄的楼道上了二楼，二楼里全是书，一摞摞的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老人坐在书堆中唯一的一个破沙发上，白发蜷曲着，被整齐的拢在后脑勺，而老人眯起眼睛看向凑近了窗口的桂花树。

“是智贤的学生吗？”

“是的，黎红教授。”

张卫上前蹲在黎红教授的身边，百合子礼貌的依靠在书旁仅有的墙壁上。冬巩从绿色的塑胶保温瓶里为两人到了白开水。

面对着黎红教授慈祥的面容，张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那个噩耗。

“教授博士他”

“他十多年没回来了。”黎红教授伸出枯树一样的手，从一旁的小方凳上去下一个金框的老花镜。戴上眼镜的黎红教授更加的富有诗书气，“他让我等他。”

张卫和百合子交换了眼神，百合子便带着冬巩下楼去玩。

“可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前两年，我总觉得心悸，睡也睡不着踏实，当时我在就想‘遭了，他恐怕要抛下我独自去了’，本以为先走的那个人会是我，谁知道，誓言这一类的东西最不靠谱，谁先走、谁又要忍受独自一人的孤独都不是由人说了算的。”

黎红教授的眼睛不太好，她看不太清张卫的容貌，只能见着模糊的轮廓，她支着膝盖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向了一堆泛黄的书，在书堆的最顶端，黎红教授取下一个檀木色的相框，相框不大，甚至比黎红教授的脸都要小一些。

她拿着相框，又坐回原本的破沙发，并顺手将张卫也拉着坐在了她的身旁。

张卫见到相框上有李智贤博士、黎红教授还有一个长发的少女。他知道，那是他们一家人。昨夜张卫做过功课，他们有一个女儿，叫李莉莉，二十多岁的时候病逝了。

“他曾发愿说：从今以后，我们只有死别，不再生离。”

黎红教授细心的擦拭着相框上的灰，尽管她已经看不清楚了相框上的他们一家人。

“你是他的学生，想必你也是AP的吧？”

张卫原本沉浸在黎红教授的悲伤中，突然被黎红教授这么一问，倒是被问住了。他从未听过什么ＡＰ。张卫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用回答我，我明白你们有规定，不能向外面的人透露你们的工作内容。十年前智贤收到邀请的时候，也是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我劝他去的。”黎红博士说着就笑了起来。

“他去了以后，直到我生病才回来过一次，那次离开后，他便再也没有回来了。他以前跟我提起过你们，他说你们这群毛小子，总喜欢冒进，需要有一个人时刻在旁边提醒，不要忘记了最原本简单的东西。”

两人就这么一人说一人听着，聊了一下午。张卫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

离别的时候，冬巩搀扶着老人将他们两人送到了门口。

“教授，别送了，我们这就走了。”

黎红点点头，眼睛里含着泪光。

出了巷子，百合子提议在附近走走。过了“八股井”还有一座长桥。百合子坐在桥墩上，河风吹起她的长发。“你真的是李智贤博士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