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的红墙黑瓦静立在夏夜的暖风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兽,随时有突破重重围困的架势。
墨蓝色的夜空中一点星色都没有,预示着明天恐怕要变天了。
……
与皇宫隔了数条坊市街道的梦华街此时万籁俱寂,这里离京中的繁华烟柳地远,一入夜,便静得出奇。
蔺家两进的院落里也是鸦雀无声,除了正中的屋子里还亮着灯。
橘黄色的灯影从方窗中斜射出来,照亮了窗前一小块地界,窗子斜支着,隐约能听见一点细微的说话声。
蔺赴月一边替蔺云澈打着扇,一边和杜婉菱说着此去扬州的种种险事。
听得多了,杜婉菱后背一阵发寒,捂着心口道“之前只从你的信中知道你外祖母着了病,我已是急得几日几夜吃不下饭,若不是为了云澈,早该赶去了……真没想到连你舅舅身边也藏了居心剖测之人?”
她瞪着眼,“可见贼人心肠有多黑,恨不得生吞了我们杜家。”
她声音越来越大,惊着了床上酣睡的蔺云澈,孩子的小手不安地动了动。
蔺赴月忙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胸口,没一会儿,他又沉沉睡去了。
蔺赴月继续摇扇,叹了一口气,“阿娘别担心了,舅舅心中自有丘壑,还没等那疯女人出手,已经将她送走了。”
“也是,”杜婉菱松了口气,“哥哥那人淳厚,我怕他受人蛊惑。”顿了顿,她又说,“听你说了这么多,我才忽然明白,难怪你说自己与裴江羡算是共患难过,这么多事情积压下来,肯定有同生共死之感,我也听出来了,他的确是个难得的好人。”
蔺赴月打扇的手顿了顿,“等过些日子一切安稳下来,他会亲自来拜见阿娘的。”
“好,只要你心悦,我没什么不满意的,”她半展的笑意忽滞,又正色道“刚刚秦家人来传话,可是知道你回京了?”
“是,秦家那个老太太是个不安分的,大概还想将我留在秦家,替他们养顾秦铭留下的那个遗腹子。”
杜婉菱“呸”了一声,“痴人说梦,再过几日,我亲自上门退亲,左右你才嫁过去一日,算不得成亲!”
蔺赴月又摇了摇头,“不急,等朝中安稳下来再提也不迟。”
说起朝事,杜婉菱想起前两日在坊市听到的传闻,是说当今天子病重,而一品大臣太保并不支持太子即位,恐有另择新君的意思。
杜婉菱站起身朝窗子外探了探头,又谨慎小心地将支摘窗关了起来,而后才坐会床边。
“阿娘问你,官家是不是……”
蔺赴月垂眸,“还没有……但是情况不好……”
“那裴江羡可有和你说过将来会是谁即位?”
蔺赴月摇摇头,“钟太保想保庄王,但裴江羡一直都是太子一边的。”
“天哪!”杜婉菱觉得脑仁子嗡嗡的疼,“你可千万叮嘱他不要牵扯进夺嫡之争,那些人向来是没有好下场的!”
蔺赴月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没敢告诉阿娘裴江羡已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也没敢告诉她正是太保害得蔺家家破人亡。
所以无论如何,都绝不能让钟览之胜了此局。
“阿娘……”
蔺赴月一句话没说完,忽而听见外头响起一阵嘈杂声,她错开一些视线朝窗子外头看去。
窗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窗纸,隐约能看见不远处的天空被橘黄色的光照亮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惊诧地喃喃,“那是……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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