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何为良人兮 公子我白 3004 字 10个月前

“嗯。”

“有勇气。”混血儿对着温少缱竖起了大拇指。

“怎么说?”温少缱觉得何故的邻居对她误解不小。

“刚刚那‘嘭’的一声,是她关门吧?我就说,兄弟,她脾气不好,处对象不能处这种,会被打死的。”高瘦的男孩子摇头叹息。

混血儿接着说:“你不要看她以前对你和颜悦色,以后就不会了。家暴这种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所以无论她对你说什么,你都千万不要相信她。女人的糖衣炮弹最为可怕。”

高瘦的男孩子点头同意。

“兄弟,保重。”

两人说完不等温少缱做出反应就做贼一样的溜走了,留下温少缱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他想知道,何故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让别人觉得,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会被她一个小姑娘家暴。

温少缱走后,何故对着棋盘几度深呼吸,始终无法接受自己几乎不败的围棋生涯,就这样生生断送了。

哪怕是当初在学习班与老师对弈的时候,她都没输得这么惨过。再回想起温少缱临走时那副嘚瑟的样子,何故深深地吸了口气,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气死我了。”

何故翻出棋谱,在心底哼一句:来呀,谁怕谁呀。

温少缱今天有一场夜戏,等他拍完了戏回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洗了个澡,用手抹去镜子上的雾气,回想起何故今天的话,不自主的就笑了起来,随后喃了一句:“原来她觉得这样的笑好看。”

温少缱从来不认为笑就是高兴。在他看来,笑是一种礼貌,与人说话时面带微笑更只是出于尊重对方的礼节。

可他看见何故时,就是忍不住的笑,他到底笑什么他也不知道,就只是觉得高兴。

有人曾经说他人情寡淡。

不是没有人情味,而是人情寡淡。所以总让人觉得他亲切又不可捉摸,好像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像书里说的圣人:行止有节,进退有度,飘忽于世间,风花雪月与尘埃一一沾染,像个俗人,又不是俗人。

甚至有时候,就连父亲都会说:我与你母亲皆不是刻板之人,反倒还有些放荡不羁,却怎么放任自流还得了块精雕细琢的玉。

他自己有些时候都会奇怪,为什么我和同龄人这么不一样呢?别人在场上打篮球,浑汗如雨的时候,他端端正正的坐在房里练钢琴;别人趴在桌上冥思苦想写作业的时候,他活动活动筋骨开始练散打;甚至后来别人三五一群喝酒聊天谈理想的时候,他一个人捧着书琢磨如何才能将人物情感更好的演绎出来。

为什么小孩子的顽皮他没有,少年人的狂躁他没有,甚至堪堪成年,面对社会时一般人的迷茫害怕他也没有。

他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最终他觉得别人的人生有滋有味,他的未必就失了色彩,又不是非要壁立千仞才是好看,谷水潺潺,木落翩翩也不见得就不赏心悦目。

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原来不是他人情寡淡,而是没遇见那个让他动情的人。

温少缱越想越觉得自己像着了魔一样,索性给何故打了电话,拨何故刚给他的号码。

这次何故很快就接了电话。

“喂。”

“何故,我们见一面吧,现在。”

正躺床上准备睡觉的何故看了眼时间:23:39

“你疯了?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吱一声,我一定不救你。”

“你就当我疯了吧。我想现在就见你,有些话一定要告诉你,一刻也等不了。”

温少缱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热忱。这样的热忱是欣喜,但比欣喜浓重许多;像狂喜,但比狂喜克制许多。

这让何故有一种,自己就是这个人毕生所求的感觉。

“好。我去找你吧,你把地址给我。”何故的声音很轻,她不想惊动这份热切而浓重的情绪。

“不,我去找你。你等我。”

这是温少缱第一次挂何故的电话。他迅速换好衣服,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他在片场时就发现了,原来何故这个小姑娘是惯会撒谎的。她明明也喜欢他,只是装的镇定。

可喜欢怎么藏的住?她终究是漏了马脚。

何故看见温少缱站在家门口时,还是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她很少在凌晨给人开门,倒是经常让人在凌晨时给她开门。她也习惯了不顾一切奔向别人,却从没体会过别人不顾一切奔向她的滋味。

何故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的问:“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

温少缱笑起来,桃花眼里盛满了温柔与情意。

“我想说,我喜欢你。”

何故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但她好像又松了口气。

她说:“我知道了。”

“那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你喜欢我?”何故加重了“喜欢”两个字。

“嗯,喜欢你。很喜欢你。”

“那好吧。”

温少缱上前一步抱住何故,但很快就又松开了。

他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只是笑。几次之后,他终于说:“晚安。”

何故也笑:“晚安。”

何故目送着温少缱的车开出小区,继喜悦之后,她忽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与窒息样的难过。

这辈子她爱过的第一个人是周悯盈,那个与她分享过心跳,给予她骨血的母亲;她爱过的最后一个人是白沫,那个用谎言教会她伪装,又推她入地狱的朋友。

所以只要不涉及到爱,将一切都控制在喜欢的范围内,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吧,哪怕他最后像白沫一样走了。

何故这样安慰自己,却越想越觉得难受。说到底她还是怨恨母亲的,也怨恨命运。

如果她也是意气风发,如果她也是琼枝玉树,那她该与温少缱多登对。

她多想做满目星光的少年,只是母亲和命运,谁都没给她这个福气。

何故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甚至比以往更加难受。接近破晓的时候,她从床上爬起来,进了书房,点了灯,将她写给白沫的六十四封信一一看过。

确定白沫离开的那一天,她给白沫写了第一封信:

沫沫,我在南京没有找到你。我想,或许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所以你借此以示惩戒。而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都会改。希望你以后想起我的时候,能够回来看看我。

信很短,最后的落款处沾了水,钢笔写的墨字由此晕开,有些看不清了。

这是第一封信,信纸采用的是桃花笺,浅青色。因为已经有几年了,所以信的纸张泛起了微黄,边角还有些磨损,看得出来主人经常这封信。

之后的六十三封信基本就是唠家常,皆是何故絮絮叨叨一些琐碎事情,就像白沫在时一样。

何故看着看着,忽然放下信件,从书桌角落的匣子里抽出一张浅青色的桃花笺。

提笔欲书,却又犹豫着放下。

八十一减六十四等于一十七。

我只能再给你写一十七封信了,何故在心底叹一声。

当初她买了整整八十一张浅青色的桃花笺,告诉自己,等给白沫写完了八十一封信,就尘封这段缘分,再也不想她。

“算了,等分手的时候再写吧。”何故这样想着,又将那张桃花笺放了回去。

中午的时候,何故收拾收拾准备去小山河,正下楼梯,发现楼下正在搬家。她随意瞟了一眼,看新住户的背影有些眼熟,但也没在意。

程橙见着何故来了,自然而然的让出了厨房,甩甩手窝进书房。直到饭菜摆上桌,她才出来。

程橙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细边框的眼镜,凑过去问何故:“你看我这样,有没有一种学究的气质?”

何故瞟了她一眼,“呵”了一声。

程橙撇撇嘴,摘了眼镜,洗手吃饭。

“你最近又研究什么呢?”何故问程橙。

“《圣经》。”

程橙回答后,右手展开,五指并拢,以中指点额头前胸左肩窝右肩窝,心中默念“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何故看着她笑,说:“我以为,你是为了把你那相亲对象吓跑,才去整这些东西,原来你来真的呀。”

程橙摇摇头:“非也,非也。对主,我是虔诚的。吓跑他,只是顺带。”

程橙的妈妈前两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要程橙去相亲,把恋爱结婚一事提上日程。程橙没办法,只能去了。

但去了不代表妥协。不妥协的程橙在饭桌上,充分向对方展示了自己对上帝的热爱与忠诚,还以一种传销的狂热态度,企图拉上对方同她一起侍奉上帝。饭后美曰其名对主的忠诚,拉着对方步行两千米去做祷告。

计划成功的结果,是对方委婉的表示,自己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两人在一起或许不会快乐。

程橙当场表示惋惜,背过身去却笑翻了天,当天晚上好吃好喝犒劳自己,为自己的足智多谋而庆贺。

何故离开小山河的时候,程橙告诉她,在她来之前,苏觅刚走。

程橙一直没有同何故提苏觅的事,表明她并不想管这件事。可不管,并不是她希望何故就将事情晾在那里,等它自然而然的好起来。

何故默然点头,表示知道了。

何故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正上楼梯,迎面撞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