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看着常老太被拖进了孽镜台,内心毫无波澜。我转过身来,不再盯着鬼门看,低下头默默的等着。
终于等够了九个,我们这一排鬼魂被领路鬼差带着往前面的角楼走去。第一处角楼是一座朱红色的十字形屋脊的建筑物,重檐三层,多角交错,立于西方。角楼下有一门洞,门洞上有一个匾额,上面写着“阴律司”三个黑色大字。我们穿过门洞,看到一处殿堂,殿堂外有一小队鬼魂排在门外等候召见,我们随之排在后面。前面的队伍走完后,领路的鬼差捧着花名册先行入内,我站在殿外朝殿内看了一眼,但是却看不真切,只依稀看得殿堂上的匾额上写着“知终殿”三个字,没过一会,我听见殿内喊着“程晴晴”便立马走进殿去。
甫一进殿,阴凉的大理石地板上的凉气就直直的穿过脚底板直达天灵盖,让人忍不住的一哆嗦。殿堂两侧各站立着四个穿戴不同、神态迥异的鬼差,有的坦胸露肚怒目圆睁,有的衣袂飘飘傲睨自若。堂前有一个铺着黄绸子的公案桌,桌子上放着笔架、朱砚、一些卷起来的文书,一本打开的厚簿子,还有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匣子置于案桌一侧。往上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袍的神官端坐其上,身材雄壮挺拔,面青唇红,而他长至胸前的胡须更是通体殷红,一双浑圆的眼睛目光如炬,双眼中波光流转,不怒自威,凛若冰霜的看着堂下。
领路鬼差捧着花名册弓着腰对着堂上行了礼,恭敬地说道:“启禀西司圣君,第一十九批鬼魂已带到。”
堂上西司圣君并不言语,只看了他一眼。领路鬼差便挺起腰板转过身来,对照着花名册,声音洪亮的喊道:“松城程晴晴,卒二十八,跪——”
领路鬼差说完,我便依言跪在了透凉的地板上。跪下时地板上的缝隙中随之发出一闪而过的光线直直的发散到公案桌下,桌上置于旁边的黑色匣子也随即亮了一下。西司圣君看了一眼黑匣子,又看了看我,声如洪钟的说:“不可。”
“是。”领路鬼差躬身领命,然后就开始念下一个鬼魂的名字了,而我被一直隐身侍在一旁的其他鬼差直接拉起来从侧门架出去了。出了阴律司的殿门我还在懵逼状态,战战兢兢的进去,迷迷糊糊的出来,西司圣君的一句“不可”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还不能去投胎吗?
我被阴律司的鬼差带出来后直接排在了一个队伍后面,这个队伍加上我正好有九个鬼魂,鬼魂的前面也有一个领路的鬼差,只不过这个鬼差身着白袍,头戴白帽,脸色依旧是惨白异常。阴律司的鬼差和白袍的领路鬼差耳语了一番便又回阴律司去了,而白袍的领路鬼差清点了一下队伍中的鬼魂数量,便带着我们朝北边的角楼走去。
我紧紧的跟在队伍后面,看着周遭模模糊糊穿过的黑影,生怕自己掉了队。
大约走到一半的时候,白袍的领路鬼差竟突然分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而且两个长相完全相似的鬼差还其乐融融的交谈了一番。最后分出来的白袍鬼差在队伍中点了几个鬼魂另外组成了一队,由他领着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而本体的白袍鬼差则继续带着剩下的鬼魂往前走。
直到来到了一处墨黑色的角楼前,角楼也是十字形屋脊,重檐三层,多角交错,角楼下的门洞上同样有一块匾额,上面写的是“察查司”。剩下的鬼魂并不多,拢共就四个人,白袍鬼差边带着我们往殿门去边沉声交代:“这里是察查司,是弘善扬恶,令恶者受惩,为冤者昭雪之处。你们几个都是身负恩怨,平白横死之人,进了明镜殿将冤情如实禀告,圣君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是。”我们应声说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走了一会终于到达殿前,此时殿内并无其他鬼魂,领路的鬼差便领着我们直接走了进去。
与阴律司的阴凉鬼气不同,察查司的大殿内庄严肃穆,殿内两侧各站着一排负手而立的灰袍鬼差,个个神情严肃、目不斜视。堂前同样是铺着黄绸子的公案桌,桌上除了没有阴律司案桌上的黑匣子,不仅其他物品一应俱全,还多了一块惊堂木,并且堂上端端正正的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明镜堂”。而此时正坐在牌匾之下的是一个着黑袍,脸色也黢黑如墨的神官,他头戴相纱帽,身穿金绣蟒袍,一双炯炯有神的丹凤眼让人望而生畏。而就在神官的左手边,公案桌的下方放置了一张矮桌,桌前坐着一个戴着高帽的青袍神官,桌上有笔墨纸砚。整个殿堂看起来竟有些莫名的熟悉感,简直像极了影视剧里问罪断案的衙门。
领路的鬼差恭恭敬敬的朝堂上行了一礼,拱手道:“启禀北司圣君,第四批冤魂已带到。”
北司圣君稍点了一下头,用犀利的眼神看着站在堂下的我们。
领路鬼差转身面向我们,低沉着喊道:“跪——”
说完,我们四个鬼魂立马扑通一声跪在地板上,低头垂手,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