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惊讶，但出于职业要求，褚青阳连忙堆起笑脸，站起身道：“包县长，你好！”包德全也笑了笑，说道：“你好啊，褚秘书。”“包县长是找阮书记吗？”褚青阳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是一句废话，来这里，当然是找阮南星，难不成还会找他这个小秘书不成？“嗯，南星同志在忙吗？”包德全问道。一般情况下，不管是县委领导还是县政府领导，想要见阮南星都需要提前预约，而预约一般正常情况下需要通过县委办，或者需要打电话给褚青阳这个秘书，让他去确认。包德全没有这样做，不是因为他不知道县委的规矩，而是以这种方式表达对褚青阳的轻视，或者说对阮南星的轻视。褚青阳道：“宁水糖厂刘厂长在里面。”褚青阳原以为自己这样说，包德全会进入自己的办公室等一会儿，至少等到刘光明出来，但是他没有。“光明厂长在吗？正好，一并说说糖厂工人工资问题。”包德全说完这句话，已经当先迈步朝着阮南星的办公室走去，褚青阳见状，只能尾随其后，并在穿过外面房间时，抢先一步走到了包德全的前面，敲响了阮南星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说了一声进来，褚青阳推开了门，看了正在谈话的两人一眼，说道：“阮书记，包县长来了。”褚青阳边说着，边走进了阮南星的办公室，而包德全尾随其后。阮南星闻言，神色不变，笑道：“是德全同志来啦？正好，光明厂长也在，一并说说糖厂工资的事吧！”阮南星邀请包德全坐下，褚青阳给他泡了一杯茶，包德全说道：“阮书记，我今天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汇报糖厂工人工资的事，光明同志也在，也省了我待会儿再单独通知。”褚青阳倒完茶后退出去了，接下来三人要谈的内容是什么，他基本猜了个三三四四。后面褚青阳得知，今天的谈话，从结果而言，是好的。包德全来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以宁水县政府为代表的代表团已经和威海银行的负责人对宁水县进行了实地考察，并进行了第一次商务洽谈，基本达成了初步合作协议，国庆节后，将正式进行第二轮的谈判，第二轮谈判是正式的商务洽谈，政府这边邀请阮南星一起出席；这显然是金玉恒的意思，一方面，威海银行是阮南星引进的，金玉恒获得了自己所需的业绩，但在政治上需要对阮南星投桃报李，另一方面，金玉恒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试探阮南星。威海银行决定入驻宁水县后，在福临镇中心地带选了一块2万平方的商业用地，经过协商，威海银行自愿出资购买这块地用于威海银行以及相应的商业孵化中心建设。而政府方面，对这块地，给予了买地免税，出资打通主干道路，水电以及消防方面的支持。阮南星听了包德全的这个汇报，只是说：“具体的商务洽谈是政府的事，还是由政府出面比较好，如果签订合作协议的时候，需要我出面，我可以出席一下。”其实，站在金玉恒的角度，他是不想阮南星参与商务洽谈的，让包德全过来汇报工作，就是为了试探阮南星。而阮南星自然深谙此道，借坡下驴，满足了金玉恒的小心思，从这个角度而言，是不是示弱的表现？第二、经过政府的努力，县财政局成功筹集到960万元，这些钱，将用于支付糖厂的工人工资。同时，由县政府牵头，向威海银行贷款1000万的相应程序已经基本完成，不出意外，国庆之后，这笔钱就能到账。据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刘光明眼中泛光很是激动，最后谈话结束的时候，他信心饱满，干劲十足，显然，在此之前的谈话中，阮南星给予了他莫大鼓舞。从后面刘光明的一系列动作和举动来看，阮南星确实在思想上支持了他，而刘光明也在用行动证明自己。包德全和刘光明找阮南星汇报工作，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欣然离开。糖厂的蛀虫被拔除，相应违法人员受到了法律的严惩，但卫成峰依然潜逃在外，公安局并未放松对卫成峰的追捕，但后面的一段时间内，依然无果。后面是彭连海找阮南星汇报关于国庆节的相关安排。今年的国庆节，有些特殊，关于阮南星有两个安排。第一个安排，国庆当天，县委县政府有一个迎接某港回归的主题活动，阮南星需要讲话发言；第二个安排，下午和宁水老干局以及退休老干部，有一个交流会，并安排了宴席，作为县委书记，一把手，这个活动阮南星推不了，也不能推。彭连海向阮南星汇报工作的时候，信访办主任陶之刚来到了褚青阳的办公室。对于他的到来，褚青阳微微讶异，如果有什么事，陶之刚完全可以打电话，没必要直接过来。他直接来了，说明他要说之事很重要，亦或者想向阮南星直接汇报此事。还不等褚青阳倒茶，陶之刚就说：“褚秘，刚才康华州信访办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宁水县有20多人去上访，说是宁水纪委胡乱抓人，刑讯逼供，逼死了糖厂副厂长谢立中。要求我们将人接回来，做好安抚工作，并在国庆后给康华州信访办一个书面回复。”闻言，褚青阳微微一愣。陶之刚是老江湖，是信访办主任，上次的群众上访事件，让他一度很被动。接到州委信访办的传真文件后，他立马联想到了糖厂贪腐案、检察院纵火案以及谢立中被谋杀一案。“都是些什么人？弄清楚了没有？”褚青阳问道。陶之刚说：“目前，我们已经安排一个小组前往康华州信访办，目前得到的消息，上访人中，有谢立中的母亲还有另外两个弟弟，其余人还在落实中。”闻言，褚青阳全然明白了。谢立中被杀后，最开始，谢立中的母亲并不难过，反而窃喜，喜的是谢立中生前立的遗嘱，其中40%的股份归其母亲所有。谢立中贪腐金额是280万，按照40%来计算，那就是112万。97年，112万，这可是一笔巨款，天文数字呀，寻常人想都不敢想。但随着案件的展开和深度调查，谢立中这些钱都是贪腐所得，按照法律规定是要没收的。谢立中的母亲非但拿不到一分钱，反而失去了一个儿子，愤怒之下，带着人去康华州信访办上访。再则，经过多个部门对冯小姝的调查，发现这个女人不简单。做装修和建筑材料只是她经营的业务之一，除此之外，她还是另外几个公司的实际控制人。这些公司涉及市政工程、道路工程、绿化工程以及水利工程等。也不知道通过怎样的关系打通了政府的关系，自93年以来，接了不少政府的工程，这些工程少则几十万，大则上百万，近四年的工程累计金额已经超过了6000万。6000万呀！按照正常的市场价格核算，利润至少在1500万以上。九十年代的六千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是多少人穷极一生都不敢想象的数字，这个女人才四十岁左右，居然就手握千万资产，让人感叹不已。冯小姝的背后，是否存在权钱交易，或者权色交易？目前已经查实的事，冯小姝涉及洗钱，偷税漏税等违法犯罪行为，已经被公安局拘留，不久将会被起诉。如果仅仅是偷税漏税，对于冯小姝的处罚可能顶多是个行政处罚，但涉及洗钱，这就是实打实的犯罪了，必然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和惩罚。想到这些，褚青阳说：“他们这是恶人先告状，纪委按照程序行使办案权，合理合法。何况，杀害谢立中的凶手已经伏法，这有什么好说的。”陶之刚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的老百姓就是不讲理，动不动就上访，以为人多，政府就会做出让步。现在的政府太软弱了，只要有人闹事，就采取怀柔策略，息事宁人，这样处理，只会让有些人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只会越来越放纵，形成一个恶性循环。”这句话褚青阳不好接，也不能接，便笑道：“陶主任，你别急，先喝口水。”陶之刚喝了一口水，又说了一堆话，似是发泄情绪，待他说完，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信访办先按照正常的程序走，县委领导对此事有什么指示，请褚秘及时反馈给信访办。”没多久，彭连海就从阮南星的办公室出来了，路过褚青阳办公室的时候，停住了脚步，问道：“青阳同志，前段时间和你说的，关于整顿宁水‘迎来送往’歪风邪气的文件，你写得如何了？”褚青阳闻言，坦率道：“我前面几天一直在忙，还没有抽出时间来写。”彭连海沉着脸，看不出情绪变化，道：“最好国庆收假就提交。”褚青阳心中有些怨气，这个任务，他从心底是排斥的，但又不能表面拒绝，现在彭连海如此说，显然是将褚青阳想退的想法彻底抹杀了。并且，接受这个任务的时候，彭连海说过，这个文件不急，慢慢写。想到当初他说的，再联想今天他讲的，褚青阳觉得，如果自己不能按时完成他交给的任务，说不定到时候又要被他穿小鞋，在阮南星心里栽下一颗刺。唐尚礼说过，如果别人在自己领导心中栽了一颗刺，那么即使无伤大雅，但要拔除，也要费很大的周折。褚青阳自然不能轻易让彭连海再给自己穿小鞋，栽刺，因此说道：“好的，彭主任，我争取节前提交给你，如果有不足的地方，请你指出，我刚好国庆期间可以修改。”彭连海离开后，褚青阳进入了阮南星的办公室，将群众到康华州上访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后，阮南星问：“针对这件事，你怎么看？”褚青阳当然有看法，那就是这起上访案件，极有可能是受人鼓动的。但是，有些想法却不能轻易表露，便道：“纪委按照法律准许，双规谢立中，合理合法，至于他被杀，属于意外，谁也没有想到，并且凶手王良平已经伏法。”阮南星道：“既然人已经死了，凶手已经伏法，那么他们上去康华州闹的原因是什么？”既然阮南星如此问了，褚青阳便说：“谢立中的家属闹，无非是觉得死了一个儿子，却没有得到一分钱利益，心中不甘也不忿，他们闹的核心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益。”阮南星似哼了一声，又似没有，说道：“谢立中的财产都是贪腐所得，他们还想打这些钱的主意？简直痴心妄想，这件事，我看还是由信访办处理，你告诉陶之刚，我只有两个要求，处理此事，不要发生口角，不要发生流血事件，必要情况下，可以让公安武警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