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府。
听完众人在御前议政的全部内容,裕王也被震的久久无言。
半晌后这才开口,不敢置信道:“父皇他,真的不修道了?”
此时,裕王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他高兴父皇转性了,竟然愿意为民让利,似乎要在晚年浪子回头的意思。
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担忧,父皇越圣明,他的未来,就越是扑朔迷离。
一时间,心中犹豫不决,竟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紧张。
“还没有,”性子耿直,脾气火爆的高拱摇头,“只说停了再造的所有宫殿,拆了那些盖好的宫殿卖钱用军需和西厂锦衣卫。”
“但也没说从此不再修道了。”
听到这里,大殿里众人沉默了片刻。
这时,张居正略一沉吟,开口,“看陛下的意思,或许是有其他更深的打算,”说着,环视一眼众人,语气微微一顿,“吏治。”
由张居正起了一个话头,众人心中也是一凛,想到了陛下今日最开始说的,整顿吏治。
整顿吏治,说实话,他们也不同意。
裕王听到这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端起茶盏,轻轻的吹了起来。
热气在他眼前升起,眼神中莫名之色涌动。
说实话,父皇要整顿吏治,他现在也不认同,因为朝中派系已经明朗,清流一脉是自己的支持者,壮大到现在不容易。
一旦整顿吏治,那伤筋动骨的,可不光是严党,还有自己一脉。
倒严可以,但要有章法,可不能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残方式来倒。
“我倒是认为,陛下提出整顿吏治,其实是为了顺利让我们同意重开西厂。”这时,只会云的赵贞吉犹犹豫豫的开口道。
听到这话,性格耿直,脾气火爆的高拱暴躁的拍着桌,近乎于耳提面命,道:
“西厂的成立,就是为了整顿吏治!”
张居正抚了抚滑溜的胡须,缓和赵贞吉的尴尬,“陛下用周云逸借题发挥,提出整顿吏治,严嵩自是不愿意,所以打了个圆场。”
“陛下看出内阁不愿意,也就没有坚持,总的来说,严嵩和陛下算是各退一步。”
“至于成立西厂,”说着,张居正微微摇头,“成立就成立吧。”
闻言,众人皆是点头。
如今的大明朝,可不是正德朝。
西厂成立又能如何?左右不过是一群阉人而已,还能翻了天吗?
“哈哈哈。”高拱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大笑起来。
“肃卿何故发笑?”裕王投去好奇的目光。
“我笑那严嵩老儿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我笑那严世蕃小儿自吞苦果,哈哈……”高拱说着大笑着发泄着痛快,道:
“今日大殿上,太岳本是要为东南戚继光,俞大猷部筹集抗倭军费,才提了一嘴海运。
结果严嵩老儿不要面皮,身为上官公然抢工不说,还轻描淡写的揭过军费之事。
最后还算盘打的叮当响,提出什么改稻为桑的国策,趁此机会想要收割钱财,却不料被陛下的七条决策,轻描淡写的化解。”
“哼!”说着,性格耿直,脾气火爆的高拱颇为得意的哼了一声,道:“老夫当时就盯着严世蕃小儿呢,直接抢先拦下督办人选。”
“这回,严党休想占到便宜!”
“肃卿机智,令人佩服。”张居正笑着拱手,裕王也是赞许的看着高拱。
“这次,严党怕是一个搞不好,真就永不翻身了。”高拱对着张居正微微颔首,看向裕王。
“改稻为桑的国策,严嵩势必要用来补亏空,这次有我们的人盯着,他就别想搞动作!”
“补得了亏空,皇上就会容他,补不了亏空,那么他对皇上来说,就没用了。接下来,只要我们把严党盯死了,大事可成!”
高拱说到这里,目视众人,眼中全是信心。
至于只会云的赵贞吉,瞥了眼老神在在的徐阶,心中虽有城府,却也没表现出来。
“陛下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徐阶抬了抬头,看向窗外,“严嵩,你是否察觉?”
徐阶不愧是内阁次辅,今日大殿上的一切,陛下给他感觉就是胸有成竹,目的明确。
整顿吏治,如今看来就是個幌子,看似重开西厂,扩招锦衣卫的目的达到了,陛下对玄修之事也不上心了,宫殿不盖了。
一时间,似乎变得有几分无欲无求的感觉,但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份说不上来的不对劲,让他很不安。
徐阶的担心跟严嵩的担心其实是一样的,此时严嵩也在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