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百川摇头,说:不知道。
风沙拂过,两人相视片刻,齐齐转头望向身后的漆黑大漠。
天亮了。
大漠的晨光昏暗,随着一阵清风拂过千里黄沙,沙地的凹坑里伸出许多双手,迦拿战士们从黄沙中站了起来。
他们抖掉头盔与盔甲上的沙粒,四下张望着寻找自己的战友们。
这支军队的迦拿队长寻到布日古德和交河所在的沙坑,黄沙随风流动,他见下方没有动静,便蹲下扒开了堆积的沉沙。
坑内躺着两个人,布日古德的皮肤是古铜色的,所以乍一看犹如和黄沙融为了一体。他侧身躺在沙坑中,手臂扩张环抱着交河,两人贴的很近,面额相抵,亲密无间。
起来。迦拿队长踢了踢布日古德,天亮了,奴隶,起来领路!
迦拿战士围聚了过来。
布日古德睁开猩朦的睡眼,他似乎才从美梦中转醒,随即先是打了个哈欠,然后侧头看向身侧的交河,同时那粗糙的手掌也抚上了交河的额头。
布日古德感受着手心的温度,旋即昂首说:我需要水。
领路。迦拿战士用生涩的郑国语说,起来领路,也许我会赏赐宝贵的水给你。
布日古德犹自盯着交河,他眉头紧锁地说:他需要水,给我水。
听从命令!迦拿队长气恼地抽出短剑抵在布日古德的脖间,我命令你,起来,领路!
你杀了我,昨日的沙暴还会再来。等你杀了我,你不会像昨晚那么幸运。布日古德无所谓地扭头,给我水,我会听从你的命令。
迦拿战士们听不懂郑国话,但他们敏感地察觉到了争执,随即齐齐将灰头土脸的面容看向迦拿队长。
迦拿队长极为气恼地用迦拿语骂了几句,同时扯下腰间的水囊扔在布日古德身上。
布日古德不以为然,他捧着交河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将水囊递到他的唇边,说:快喝吧,你需要喝水,不然你会死在大漠里。
交河神智浑噩,但还是蠕动着微微张口,清甜的水打湿了布满干涩死皮的唇,凉意令呼吸逐渐平稳。但他喝的太过匆急,紧接着咳嗽起来,随后努力张开双眼。
病痛令浑身颓软无力且酸疼,双肩被风一吹就不自觉地发起了抖。
他的病态被布日古德看
在眼里,那双蹙紧的眸里藏着几分担忧。
我给了你想要的,现在起来!迦拿队长狠狠踢了布日古德一脚,领路!
布日古德扶着交河从沙坑里爬出来,交河没有力气,他便将交河的手臂架在肩上,撑着他往前走。
但交河踉跄地摔倒在了沙地里。
这幅病态令迦拿队长面容变冷也失去了耐心,他抽出短剑向着交河走去,晨光倒映着冷冽的剑锋,那光在交河面上浮沉。他没有动弹,微弱的喘息声甚至大不过风声,半开半合的眼眸被寒锋照的忽明忽暗,现出密布的血丝。
剑锋迫近了,交河凝视的目光被寒芒映照,发涨发热的脑袋忽冷忽热,微风吹拂过面门,扬起的沙粒摩挲着脸庞,可在他眼中却呈现一片燎原的火光。
父亲……交河怔怔呢喃着无声的话语,他们来了……
环视而来的迦拿战士簇拥成团,一张张惊疑的面容在交河眼中转变为一面面漆黑的面具。
布日古德察觉到异样,他站在两者的必经之路中,展开了双臂。
布日古德凝视着迦拿队长,凛然而立,问:你要干什么?
迦拿队长用短剑指着交河,冷酷地说:我不需要生病的奴隶,他会拖慢我们的速度。
奴隶。
哀嚎声在耳畔回荡,久远的声音好似幼年那场血腥的屠杀,交河的目光布上几分恐惧,迎视着那柄指来的剑。
大漠人站在祖先的土地上,神圣的塔拉腾庇护着我们,拿起你的刀。回忆里的声音浑厚且充沛着鼓舞的力量,拿起你的刀,我的儿子。放弃弯刀就是放弃生命,奴隶手里没有弯刀,牛羊也没有。所以他们的生命被他人主宰,你愿意屈服在这样卑劣的命运下吗?
奴隶就是牛羊。交河无神地怔怔呢喃,我不是奴隶,也不是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