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感觉舒服了一点,就那样整颗脑袋悬在乌鸦嘴中,身体来回晃荡,“若不是我引开庞家注意,你们如何能逃出,为何还要偷袭于我?”
谢陈被气笑了,手中握着板砖,对着黄龙不住比划,与乌鸦说道:“你嘴巴动动,让他后脑勺子漏出来,再砸一砖。”
黄龙吓了一跳,收起笑脸,正色道:“这位英雄,咱们目标相同,冲冠一怒为红颜,反抗庞家暴行,是共浴战火的铁交情,不必动手动脚。”
连乌鸦都觉得这个清秀小哥是话痨,脸皮非常之厚,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我出手,与你大不相同,和溪香楼没有半铢萤金的关系!”谢陈反驳道,对着黄龙冷笑,“堂堂般若汤传人,七府高徒,混进花楼中,成何体统?”
“你认出了我身份?”黄龙自以为隐藏极好的小秘密被他人撞破,变了脸色,双手用力,乌鸦的鸟喙被强行掰开,他就那样直着双腿落下,脚尖插进地面。
“不愧是割阙山幼魔!”
黄龙看着谢陈,表情严肃,然而下一句话就再次恢复不羁本性,“我只是稍微显露般若汤功诀,就被你发现,真是慧眼识珠,与我一般无二!”
“庞铁蛋猪油蒙心,与我相斗这几日,就没看出我真实身份,你比他强。”
谢陈皮笑肉不笑,道:“少给自己贴金,降龙功名震北境,谁还看不出来?”
黄龙笑嘻嘻,“刈字诀杀力盖世,隐隐超越虺蛇一族的杀术,名不虚传!”
谢陈冷笑,“上届联赛第二名,北境少年天骄,远赴西域历练,如今为一花魁而大打出手,佩服佩服。”
黄龙大笑,“大家同样隐瞒身份在红尘中作乐,彼此彼此。”
“我该称呼你黄龙,还是邓佑?”
大黑鸟惊讶,“他是邓佑?”
清秀小哥托着下巴,装作沉思,“看来是瞒不下去了,也对,敢光天化日使用降龙功,不担心般若汤追查,还兼具我这般风流,翠仪无敌,硬撼庞铁蛋这种千元境,遍数山门内青少年俊杰,非我一人莫属。”
“你提醒了我,这是很大的漏洞,下次要注意。”
乌鸦看着他的眼神很复杂,这个人,传言中杀穿赛场,打败各路强敌,在翠仪中夺得第二榜眼,与第一名孔文雄惜差一招,含恨落败,是当之无愧的年轻英杰,怎么今日接触下来,是如此的,不符?
而且,留恋红尘,放浪形骸,颇为不正经!
“那乌鸡,你什么眼神?没见过我这样的天才吗?”黄龙,或者说邓佑,对乌鸦的眼神不满,说道:“你家主人,与我师叔的弟子袁宁江是好友,自然知晓我光辉过往,此时被我气势所慑,正内心拜服,你还敢不敬?”
谢陈鼻子与眉毛紧皱,受不了这个清秀小哥的做派和说话方式。
他在预选赛上与云如夫一行结伴逃难时,对北境联赛中的头几位种子有所耳闻,据此推断出黄龙背景,与袁宁江关系倒不大。
“等等,你们这就要离去?”邓佑看到谢陈一言不发,招呼大乌鸦就要飞走,跳脚大喊,动作夸张。
谢陈说道:“咱们不是同路人,没有相同话题,还要怎样?”
邓佑小步跑过来,凑在他们耳边,神秘兮兮说道:“我从西域归来,为何要绕路来到卢府?就是应七府年轻弟子之约,钟虎等人想要在联赛上一举剿灭幼魔和尹弱,哦,还有你这只黑乌鸡,让割阙山绝后,地点就选在安喜国边境,明天就是屠魔大会,群英荟萃,共讨大计,要不要一起参加?”
乌鸦嗤笑一声,“你们鬼鬼祟祟想要斩灭的正主,就在这里,你居然邀请他去参与?自己商讨如何杀死自己吗?”
谢陈摇头,“今年联赛改制,与以往不同,擂台上见真章,你等无法一同发力,围剿而来,这样的聚会,白费力气!”
邓佑直叹气,“谁说不是呢,我说不去,钟虎极力相邀,总不好拂了他面子。”
“其实,什么屠魔不屠魔的,全是他们几家在一起瞎叫唤,我倒宁愿去找清应花魁聊天,探讨人生。”邓佑很惋惜,扭过头看着身后城池,“此一别,山高路远,再见何其难!”
谢陈不搭理他的话茬,这个人神经大条,说话跳脱,一旦接上就跳不出来。
邓佑目光热切,说道:“你随我同去,我摆下几桌宴席,拿出佳酿,大家一起将话说开,仇恨自解。再不济,你忍着委屈,就让钟虎揍一顿出出气,此事也就过去了。”
谢陈笑容莫测,“他们一心想要杀我,你还要我委屈一些?”
邓佑说道:“总应该试试。”
“颜璃卿已经会照水帝宫,大赛中全程为我割阙山弟子护持,不受袭杀。剩下的,无非是擂台上公平竞争,有何惧?”谢陈制止了邓佑再说下去,跨坐上乌鸦后背,飞起,向临江城而去,“背后阴谋算计终究上不得台面,所谓屠魔大会,只是弱者自娱自乐。”
不得不说,邓佑的关注重心始终与别人不同,他惊道:“颜璃卿怎能与你勾搭在一起?”
“难道传言为真?”
他脸色悲戚,如丧考妣,“一路走来,到处都在传颂幼魔与水帝宫女账房的绯闻,颜仙子,你怎能如此不自爱,叫我心痛!”
高空上,乌鸦笑道:“邓佑与常人大不相同。”
谢陈说道:“真情如此也好,还是有意撮合我与七府放下矛盾也罢,根本不是现在的他可以办到。”
乌鸦发笑,“这个人有些神经质,想法奇特,不过本心不坏。”
谢陈点头,修士间感知敏锐,很多人与事,直觉中就可感触到本性,邓佑对他,确实不似钟虎那般仇视。
“山主究竟与他们是如何结怨的?”
乌鸦小心问道。
谢陈叹了口气,“不算血海深仇,只是猛虎独行,招致厌恶与防备。”
乌鸦点头,比起被铲灭的大岁皇朝和飞仙宗,确实称不上深仇大恨,最起码,这些年没听说白藏针对七府任何一人。
“当年,两座超级宗门覆灭,北境格局颠覆,山海大变,于很多人是灭顶之灾,但七府却是嗅到了血腥味的猛兽,伺机而动,发了不少横财。尤其当平府,老府主雄心勃勃,带着门下弟子寒夜天官,几乎一门双尊,席卷向这两座疆域,侵占灵山,整合乾坤,大有称霸之姿。”
“师尊以大神通重铸山河,欲建立割阙山道统,自然与当平府发生冲突,老府主成为剑下魂。”
“其余教派趁机吞噬不少好处,犹不甘心,见师尊连番血战,想要趁其伤势未愈,一起镇压,既是巩固已经到手的疆域,又想打崩我们这一脉。毕竟,北境多出一座割阙山,七府就要少去许多利益。”
乌鸦听得入迷,道:“山主独对各路天门,流血不断,必定是十分艰辛……”
谢陈目光中有向往,也有对白藏的心伤,了解越多,才越能发现这个寡言男子心中的凄苦,身边少有人可为倚靠。
“师尊从未详细叙说经过,只是听尹弱提起,卢先、钟阎王和陆灵聿被强势打退。”
乌鸦问道:“如此说来,丹斤府和般若汤立场倒是居中,不曾出手过?”
“他们两家潜心酿酒,对外界纷争很少插足,动作很小,可以不计。”谢陈吁了一口气,“流霞宗雨束宗主,对师尊一见倾心,关系比其余几家要好上不少。”
“可因为李雅阑的缘故,你又惨遭记恨。”乌鸦坏笑。
谢陈摇头,“这是我们两个小辈的恩怨,不牵涉宗门。如尹弱,她在流霞宗内有好几位闺中密友,互通往来,很亲昵。”
乌鸦又问道:“辛江府与山主结怨,颜璃卿为何还要主动找到你合作?”
谢陈还未说话,它就恍然大悟,“萤金使人痴迷,她是周财神高徒,心中自然是赚钱第一。”
“不能完全这般说,”谢陈抿了抿嘴,“与两年前师尊出剑有关,我认为,自割阙山斩来的金色剑光,只有陆灵聿亲身下场阻挡,她最明白与师尊之间的差距。五百年过去,一直对立的仇人将自己远远抛在身后,若是还一味看不清大势,那是自寻死路。”
乌鸦兴奋道:“你是说,山主再度突破,术法参天,迫使辛江水帝也不得不放下以往,主动寻求缓和?”
谢陈轻笑,“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