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补觉,小瓷做噩梦了。
那是一个冬天,她躺在一张白色病床上,雪花落满了屋外榕树枝头,她不能说话,不能睁眼,就这样伴着医院紧张的广播声度过了很久很久。
剧烈喘息——
小瓷醒来,浑身是汗。
她差一点以为自己醒不过来了。
下床,来不及穿鞋,她光脚跑进郁枫房间。
“喂……”
她叫他。
郁枫在看书,他很喜欢看书,一天到晚,也不见他看一次手机。
他每天都洗澡,身上衣服,一周不见重样,今天他穿的是一件半拉链黑色植绒夹克。他也每天都洗头,不抹发蜡不做造型的碎刘海,微微有些遮眼睛。当他抬起眼,压迫感随之倾泻。
“谁让你进来的?”
他声音很低,低到发沉,不存在任何友善。
小瓷身上一套薄薄的睡衣,没穿别的,她太害怕了,必须被他骂两句,才感觉自己活着。
“我睡觉做噩梦了。”
“那关我什么事。”
冷意压眉,郁枫没想给她一点安慰。
一如过去,她被他凶,小瓷舒坦了。
她轻吐一口气,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没事,没事……”
小瓷踉跄回去穿鞋,然后借了祠堂一个蒲团,放在郁枫脚边,她盘腿坐在上面,笑容甜甜对他说:“你让我在你这待会。”
郁枫眼神冷戾,对于她的赖皮行径,他只差一把火就能把她烧了。
“腿软,站不利索,你让我在你这待十分钟,十分钟,就十分钟。”
小瓷再三保证。
她不想一个人待着。
梦里,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不是孟沅浠,而是她……
她能确定。
……
“喂……”
“你真的,和大家讲的一样!我都这么讨厌你了,还是想和你待在一起,可见我有多怕……你把我赶出来,我讨厌你一辈子!”
小瓷被赶出来了。
她抱着蒲团,在门口伸冤。
最后腿软撑不住,坐在了他门口的地上。
“闭嘴。”
门里传来声音,他嫌她太烦。
小瓷骂了反倒很开心。
被噩梦吓的不轻。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噩梦吗。”
没人捧场,不耽误她话痨发泄害怕。
“梦里我一动都不能动,还不能说话,你要是我,你也怕。”
郁枫面容冷峻,低眸,旁若无人继续看他的书。
他阅读很快,一分钟翻一页。
“医院广播好吵,滴滴滴滴不停。”
“我估计我有三个月没吃饭……”
“……”
噩梦可怕的是那种身临其境的窒息感。
小瓷描述不出来。
她不想一个人。
她想有人和她说话。
这里,只有郁枫可以帮她。
她当他不想听她讲噩梦,于是换了别的——
“每天买葱很烦,我让小卖部老板娘送我,她不肯,我只能自己种,不知道能不能种活。”
“我还种了薄荷草,泡水喝。那株薄荷草,是我从麻子婆婆家薅的,她家院子里有一块菜地。”
“……”
小瓷说累了,也说冷了。
她终于闭嘴了。
卷了衣服,去二楼换,顺便梳头洗脸,重新化上淡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