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泰说着放下手中的活计出了家门,淹没在初夜的风雪中了。他心想,这冰天雪地的,一个孩子能去哪儿,大不了,去生产队牛屋凑合一夜。饲养员照勋哥也不止一次跟他说过,“二拧劲”这几个孩子,夜里经常在牛屋听人讲故事,天晚了,就埋在麦秸窝里凑合一宿。
赵西勤知道儿子经常夜不归宿,他跟照泰的想法一样,也以为德稳会在牛屋里凑合一夜,可他去了几次,将牛屋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儿子踪影,又派人将村里的柴禾垛搜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一家人这才慌了手脚,却没将事情报给队长,而是报到德福这里来了。
德福因崇高和照怀上午没走,三人吃着炒豆腐,又喝了二斤多白酒。听西勤叔和秀花婶过来,才挣扎着从炕上坐起来,问道:“叔,婶,你们咋来了?”
“哎呀德福,你快起来吧,出大事了。”赵西勤说得有些着急。德福又问:“出啥事了?”
“恁二弟不见了。”
“好端端的,咋就不见了?”
“唉,这事怨我。”赵西勤正要说明原委。孙秀花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高声惊叫起来:“哎呦彩云,你家啥时候垒了这条火炕啊!”
“昨天刚盘的,婶婶你看,墙皮还没干透嘞!”彩云拍拍炕墙说。孙秀花啧啧称赞道:“嗯,冬天还是睡火炕好,这多暖和啊!”
“婶儿,这睡上去是真暖和,不信你摸摸。”彩云笑道。孙秀花听了,将手伸进褥子底下摸了摸,笑着说:“哎哟,热乎得很啊,不错不错,赶明儿俺家也要盘一个。怪不得我一进门,就看见东边那面墙没有了,原来是垒了火炕了。彩云,你拆了鸡窝,开春鸡去哪里嬎蛋啊?”
“嬎啥蛋,白养了几只老母鸡。”德福无意间插了一句,可彩云听了,感觉有些刺耳,脸立刻沉了下来,冷笑道:“母鸡不下蛋,明天我就杀吃了,省得你看了闹心。人家的老母鸡倒是能下蛋,说不定还能借窝下蛋嘞!”
“你看你,咱俩干啥来了?说正事,别跟着瞎搅和,还寻不寻儿子?”赵西勤觉得老婆扯得太远了,也听出了彩云话里有话。孙秀花受了丈夫和彩云的抢白,心里极不舒服,笑道:“彩云,这有孩子还不如没孩子,你看你和德福多省心。生儿子有啥用,整天能气死你。”
“哎哟哟,我的好婶子,你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挖苦俺不能生养是吗?”彩云听了秀花婶的话,冷笑道,“你问恁家侄子,他有没有这本事。老爷们不下种儿,再好的庄稼地也长不出庄稼来。”
“哎哎,彩云,咱们说正事嘞,你看恁俩,一句接一句的,瞎说啥啊。叔,你接着说吧!”德福听了,有些不耐烦,害怕彩云再说出一些不中听的话来,臊了叔公。赵西勤已经被臊得面红耳热,听了德福的话,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德福听了,感觉这事好像与媳妇有关,便笑着责备道:“彩云啊,你买豆腐就买豆腐,跑到老篾匠家干啥去了?这大雪天,也不该让二兄弟替你去买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彩云刚听了秀花婶的话,本来气就不顺,又想起在照泰爷家听来的一些闲话,哪容得德福对她说三道四,便当着西勤两口子的面跟德福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