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大宅中。
砰——的一声闷响,一个摆放在窗沿上的陶罐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谁?!”
端着餐盘的厨娘猛然回过身,刚准备开口斥责,却不见打翻陶罐的人。只有一双黑白相间的翅膀扑棱棱从窗户中窜出,飞过屋檐,落在了栽于院墙边的梅树上。
“原是一只喜鹊……”厨娘无奈摇头,陶罐既不是人打翻的,也就无谁可怪了,只能自认倒霉。
她放下手中的方木餐盘,弯下腰去收拾散落一地的陶罐碎片。这样式的罐子在宅子里有许多,一般被用来装些苦笋、豆角、酸菜等腌制品。
今天婚宴上的一道菜便是客家传统的酸菜苦笋炒腊肉,几十桌子做下来,大大小小的空菜罐在后厨摆了一排又一排,被野猫野鸟打翻一罐也不出奇。
更何况,厨娘她其实也没多生气,婚宴的日子有只喜鹊飞进墙来,怎么说都是一个好兆头。
她用簸箕扫了陶片,直起腰来,看着那落在院墙边梅树枝头上的喜鹊,被黄纸遮住的脸上有笑容浮现:“喜上梅梢,念君小姐可真是好命,我当初嫁人的时候怎没这好兆头呢?”
也难怪自己婚后的日子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了。
厨娘摇了摇头,转身将簸箕里的陶片倒在灶台边,身后传来婉转的鸟鸣,还有翅膀扇动的扑棱声响,想来那只喜鹊已经飞走了吧……
“也不知道顺生那娃哪去了,后边都快忙疯了,也不晓得来帮忙……”收拾好一地碎瓦之后,厨娘端起餐盘,一边嘟囔着,麻利地接着上菜去了。
在她离开后不久,一个蹒跚的身影,从茂密的花丛中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或是见血的皮肉伤,或是磕碰造成的淤青,左肩脱臼,一只脚也一瘸一拐疑似已经骨折,下颌骨更是从中间裂开成了两半,只剩皮肉相连。
正是倒霉透顶的宁哲。
宁哲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抬头望向了那只站在梅树枝头的喜鹊,忽然笑了。
他微微挑唇,婉转的鸟鸣声便从牙齿都掉了几颗的口中悠悠传出。
现代的城里孩子已经很少有能吹鸟哨的了,所幸宁哲并不是城里人,他生在乡下,长在乡下,如假包换的农村户口,小时候还和外公一起去放过牛。
鸟鸣声悠悠醒转,下一刻,这個遍体鳞伤的少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又一只喜鹊飞上了枝头。
当那名厨娘以为发出鸟鸣声于翅膀拍打声的宁哲是喜鹊时,他就真的是了。
宁哲拍打着黑白相间的翅膀飞上天空,遥望南方,只见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有一队鲜血斑驳的白衣家仆敲锣打鼓,吹着欢快的唢呐正往这边走。
队伍中央抬着的,赫然是曾供奉着蛇神的莲花台。
“还好赶上了……”宁哲松了一口气,他就不信了飞在天上还能接着倒霉。
下一刻,一只小巧迅捷的黑色影子便离开了梅树的梢头,气势汹汹地朝他飞扑过来。
“蛇神我**。”
宁哲竖起中指。如果他现在有中指的话。
如果说世上存在天赋异禀的天人的话,那么说的就是宁哲这种人,即使变成了一只飞鸟,他也远比一只普通的喜鹊更加好勇斗狠。在短暂熟悉了鸟类的视野与身体构造后,他便毫不迟疑地倾斜身体,拍打翅膀,与扑飞过来的喜鹊缠斗起来。
付出被啄瞎一只眼睛的代价,宁哲成功弄死了那只发癫的喜鹊,他一边滴血一边落在了何家大宅的院墙上,侧着头用完好的一只眼睛注视着越走越近的请神队伍。
他并不担心冯玉漱的安危,在她真正明白‘宁哲冒充成鬼用林志远的手机给她打电话’的真相之前,在她错误的认知被纠正之前,鬼绝不会杀死她,否则便只会让它被宁哲窃走的那一部分身份变得永远无法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