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近来坊间的一个乐子。
去岁年末,礼部尚书家的夫人为已年过二九的女儿定了门亲事,这位尚书府千金倾慕裴清允多年,本是非他不嫁的。
可眼瞅着实在攻不下这座高山,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可终归是有些不甘心,就对其母道:若裴公子开口说让我嫁,我就嫁。
此事有些荒唐。
可耐不住这位尚书府千金胡闹,年过五旬的礼部尚书被夫人逼着,提着厚礼去了定国公府豁出去一张老脸,泣涕涟涟请裴清允能帮他这个忙。
当时谁也没想到裴清允真的会帮。
坊间传言:裴清允不但开口让她嫁,还祝愿她和夫君百年好合,说她夫君人虽内敛却颇有才华。
到这里,裴清允也算是成了人家的一桩姻缘,做了一件善事。
可今年三月春闱放榜,她夫君高中进士,这坊间的传闻就越发厉害了,把人家寒窗苦读数十载的艰辛都归功于裴清允的祝语上。
更有甚者称,裴清允自年少时就入了佛门,如今虽在朝为官,休沐时却常居住在城外普山寺,那是半只脚已踏入佛门之人,没准他那张嘴,开过光。
于是,往日里倾慕他的世家贵女纷纷寻到如意郎君,带着自家未婚夫君去定国公府拜访,只为让裴清允说上几句祝语。
慕知意听闻此事时,不以为意,只觉可笑,如今山河太平,这上京城里的人果真是越发的闲趣了。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眼身旁贵女那冷着张脸的未婚夫婿。
试问,世间哪个男子愿意被未婚妻子拉着去找她倾慕的男子要祝语?这不是拿刀子往人脸上戳吗?好在这人是裴清允。
但凡换个其他人,没准长安街上卖麻袋的铺子早就供不应求,一天用麻袋装他个上百回,让他都没个喘气的空。
在佛堂正殿里又跪了会儿,吸够了香火气,外面天色越发暗了,慕知意站起身往外走,来时还热热闹闹的寺庙。
这会儿已经没多少人了。
适才跟着她来这里的几位年轻郎君倒是好耐性,还等在殿门外,见她走出来,急忙迎上去,装作是偶遇,眉目含笑道:“好巧,在下见过长乐郡主。”
慕知意对这种事早习以为常,略一颔首,抬脚就要走,那位姓陆的郎君慌慌跟上,笑道:“郡主不记得在下了吗?上月十五,会春楼里我与友人作诗,郡主当时还问了在下写的是何处风光。”
慕知意当然不记得。
只不过,她随口道:“是你啊!有事吗?”
这人听到她的问话,心中生喜,正欲答复,只见适才还一片祥和的寺庙中恍然多出数道黑影,几乎是一瞬间。
寺庙中的人群四散炸开。
这几位年轻郎君想来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个个面上惊惧,也都作势要跑,只那位说不瞧上长乐郡主一眼,夜里难眠的男子上前扯住慕知意的衣袖躲在了红漆木廊柱后。
危急之时,还不忘说上一句:“冒犯了。”
寿山寺因在上京城内,占地面积并不大,此时天幕已暗,寺中各处燃了灯火,慕知意躲在廊柱后,很清楚的看到在和黑衣人打斗的。
是殿前司的人。
刀剑相撞。
血腥气逐渐蔓延。
五个黑衣人,跑了一个,倒地三个,还有一个奋力一击后,提剑一跃,来的位置正是慕知意藏身的廊柱后。
适才拉着她的年轻郎君极为英雄的挡在她身前,厉声大喝:“她乃陛下亲封长乐郡主,你若敢伤她,陛——”他话未说完,被慕知意狠拧了下胳膊住了嘴。
这人当真生了颗榆木脑袋。
若她是这黑衣人,这个时候若想逃命,定然会挟持一个有身份的,这黑衣人明显是要从佛堂正殿侧门处逃走。
他倒好,把她的家底全报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人显然是长了脑子的,飞身一跃的间隙漆黑的眸子放光,明显是动了些别的心思。
慕知意心中暗道:完蛋!
正心思百转,这黑衣人却猛一闪身,愣是从她身侧而过,反而将其他藏在廊柱后的人一脚踹出去好几个,挡住了追来的侍卫。
慕知意:“……”
她惊魂未定,抬手拍了拍心口,吁出一口气,本以为死里逃生,惊惶间抬眸,却猝不及防的撞入一双凝结了深渊暗海的黑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