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鹏一出头,利少坤倒是笑笑,事不关己地让出路来了。
月光拉着人往前走,冯远鹏不依不饶倒退了几步,仍然挡在前头。
“Iris小姐,人可不能睁着眼说瞎话。你贵人多忘事,我可还记着你在山光道喝到了李成的事。”
冯远鹏身子前倾,几乎凑到她耳边,她蓦地向后撞进利少荣怀里,躲开了。
利少荣怒道:“你他么给我离远点儿!”
没料到这里会有人见过自己,月光晃了会儿神,想起许久前在山光道和原遗山的重逢,以及后来那场莫名其妙的赛马。
围观的一群纨绔里,似乎有冯远鹏。
只是她当时心神恍惚,根本不记得谁是谁。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身后的利少荣本就连走路都打晃,她就算想动手,也得顾忌身后还带着个失去行动力的人。
手攥成拳头,又慢慢松开。
她最终在一众等着看好戏的眼神里,缓和了表情,问冯远鹏:“喝一杯是吧?”
利少荣懵了两秒,才要开口,月光已回眸用眼神制止,动了动唇,用口型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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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远鹏嘴里的“一杯”,哪能是正经的“一杯”。
白的黄的啤的,连带着不知名的洋酒,不要钱似的往一个玻璃杯里招呼,连那些喝惯了酒的女郎们都感到心惊。
这哪是不要钱,这是不要命。
月光面无表情看了“调酒”全程,冯远鹏不怀好意把酒递过来,她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直接接过来喝了。
用一饮而尽来形容也不为过。
周遭响起错错落落的抽气声,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感叹。
冯远鹏知道她酒量好,才刻意用混酒灌人。没想到人没灌倒,喝完不光有余力玩儿了两把大小,还赢了。
月光将骰盅扣回去,淡淡抬眉:“酒也喝了,骰子也陪你玩儿了,这回尽兴了吗”
冯远鹏脸色一阵青白,半晌,才一言不发抬了抬手,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月光心下松了口气,一言不发跟利少荣起身离开。
无人阻拦。
旁观的人只暗暗觉得这女孩不简单,只利少荣知道,身侧的人同样也在强撑而已。
利少荣极力想维持清醒,无奈进电梯时仍不免脚下踉跄。两人几乎相互搀扶着下到b2的地下车库。
一上车,月光就抬手按住了胃,维持着一个佝偻的姿势,半天没直起身。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不计后果地喝过酒。
利少荣和她坐在后排,下意识伸手要将人抱着,触碰到她肩臂,她却摇摇头。
“我叫代驾,咱们去医院……”
“没那么严重。”月光淡淡摇了下头,“我心里有数,缓缓就好。”
利少荣再是醉,也早就清醒了,无奈身体跟不上思绪,仍不受控制。
他看着自己因醉意而不自觉颤抖的手,半天没能言声。
末了,自嘲地一笑:“可能利少坤说的没错,我特么真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种。连你都护不住。”
“对不起,我就是个废物。”
“我妈趁老爷子病重,仗着自己有点股份去董事会搅浑水,逼着我回来进公司,争遗产——可不可笑?老爷子还没死呢。”
“可我没办法。我不回来,她在利少坤那家人面前就彻底站不住脚了,她是我妈,我不能这么去打她的脸。可我回来了,就得在利少坤他们那群人面前装孙子。”
月光沉默地听着,心下恍然。
原来这些天,他也身处水深火热,受尽煎熬。
“你之前给我发的信息,我看见了。”
月光终于转过头看他。
利少荣始终垂着眼,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
“我不知道怎么回。”
“说真的,你以前在原遗山手底下策骑,传出那么多有的没的烂新闻,我都知道是假的。但有一天,原遗山来你家找你,我一看他当时的表情,就知道,传言虽然可能是假的,但他对你绝不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我以为你年纪小不懂,否则这么多年,你怎么会只字片语都没和我提过,我甚至没想过,你是不是也喜欢过他。”
利少荣说着,嘲讽地失笑。
“你藏得太深了,月光,不光是我,你连自己都骗过去了。我现在才发现我其实根本没那么了解你,就像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看不起我,你会不会觉得我根本没变,和以前一样混账,就像你十几岁的时候,认为我幼稚又荒唐,我怎么纠缠,你都懒得多瞧我一眼。”
车内一片死寂。
良久,月光缓过最初的疼痛来,才困惑地开了口。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救过我的命,少荣。”她很要很努力,才能克制住喉头的哽咽,“你已经给过我很多很多了。我今天只不过是在为你做力所能及的事,根本不值一提,也不需要你这样自责。”
“你不能这么苛刻地要求自己单方面付出,那对我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因为我也会,想要为你做点儿什么。”
她偏头,有点委屈地看着他:“没有你,我现在只是具白骨,说不定还睡在南港的水底。是你给了我新的人生——Iris的人生。这个名字是你给我取的,不是吗?”
利少荣终于抬起头来,迎上她的视线,他眼眶通红,似要开口,动了动唇,车窗却被人敲响。
月光怔了怔,回转头,看到自己这一侧的车窗外,站着一个女孩。
在包厢里,她始终没有注意KtV那一头有人在唱歌,如今面对面地看到了对方的脸,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今晚重逢的故人,不止是冯远鹏一个。
刚刚在包厢里唱歌的人,竟然就是骆绮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