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陈设十分的简单,连一样像样的家具都没有。里间就是鲍婆婆睡觉的床,四娘随手施了一个除尘术然后落座。
眼见婆婆想给自己倒茶水,四娘跟她说:“阿婆不用了,我不渴。我就是想问问你,外面那只大黑猫是你养的吗?”
“是我的养的,它都陪了我二十多年了,要不是它我可能活不到现在了。”提到大黑猫的时候鲍婆婆脸上带着笑意,有大黑猫陪着自己,她漫长死寂的生命终于找到了一丝乐趣。
四娘抬眼细看老婆婆的面相,一生凄苦四处飘泊,是一个十足的苦命人。
“阿婆,你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鲍婆婆叹息一声,那声音充满了悲凉无奈更多的是心酸无人倾诉的苦楚。
“自打我选择当自梳女的那一天,他们就把我抛弃了,我再也没有亲人了。我年少时曾经亲眼看到我的妈妈被爸爸打的头破血流,看到奶奶过大寿却不许上桌。看到女孩在出嫁当天投环自尽,那时的我们是牛马是猪狗,我不过是花钱买卖的玩意。
我不想草率的决定自己的一生,我想要当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西关小姐。可惜事与愿违我连去学校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我以死相逼终于如愿的当了自梳女,家族觉得我是耻辱,兄弟觉得我自私只想自己,娘亲一个劲的哭,她说你当了自梳女老了怎么办,你死了只能够当无依无靠的孤魂野鬼,你连祖坟都进不了。
我跟她说,我绝不会后悔了,日后落得何种下场我都认了。”
鲍婆婆在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极为的平静,就像在说旁人的事似的。
很难想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如何艰难在那个万恶的旧社会活下来,她们付出了太多太多。
“我们自梳女大多生活在一起,互称姐妹互帮互助。我的好姐妹阿兰也成了自梳女,她不想嫁给六十岁的糟老头子当续弦,她不想被父母兄弟卖了换彩礼钱。她是一个爱笑的女孩,长得特别的漂亮,后来被一个乡绅相中了,如果不从了他,他就把我们这些自梳女通通的烧死。那个乡绅背景深厚,我们这些人根本惹不起他。
阿兰为了保护我们选择嫁给了他,当他第七个小老婆。我们两个时常通过扇子上的女书通信。她过的一点都不好,她被大太太联合其他的小老婆变着法折磨着,那个乡绅很快就玩腻了她,又娶了第八个小老婆,她被困在了偌大的宅子里再也没有自由了。”
鲍婆婆口中的女书是以前女人们私密联系的文字,女书写在扇子上刻在竹片上,很少写在纸上,并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根本无钱买纸张,女书是她们唯一能够与这个世界沟通的方式。
“我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阿兰让我跟她一起逃,逃到没人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地方。”
四娘猜到这其中一定发生了变故,要不然鲍婆婆也不会孤独一辈子。
约定的日子阿兰没有来,后来我听说乡绅带着一家老小逃到海对面的台岛,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阿兰的音讯,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是否记得当初的约定。
看来庭院中那株玉兰树就是阿婆用来怀念曾经的友人阿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