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侯顾承光拿律法和孔子的话说事,要求按律严惩衍圣公府的一干人犯。
那湖广道御史被怼的哑口无言。
其实说是哑口无言也不准确,因为衍圣公府的存在,本就是因为孔子的原因。
那湖广道御史之所以强调从轻发落,正是基于衍圣公府是孔子的后人。
如今镇远侯顾承光把孔子“以怨报怨”的话都搬了出来,直接点住了那湖广道御史的穴。
我顾承光要求按孔子说的话惩治孔子的子孙,你们能说出什么来?
难不成,你们还想忤逆圣人之言?
落入下乘的湖广道御史只好悻悻退下。
镇远侯顾承光请求皇帝按律严惩衍圣公府的一干人犯,这话是对皇帝说的,其他的文官就算是有辩驳之词,也不敢在这个关头抢话。
皇极殿内,一众文武官员的目光,纷纷聚在镇远侯顾承光的身上。
顾承光虽然是个侯爵,可他还不值当的让满朝文武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一众文武官员盯他是假,盯皇帝是真。
只是,谁也不敢在那直勾勾的盯着皇帝,只能退而求其次,盯向请旨的镇远侯顾承光。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朱翊钧在众人的瞩目中吟诵出陆游的《诉衷情》。
一众文武官员低下头,心中已然有了答案,皇帝对于衍圣公府不满,这一刀,衍圣公府无论如何是躲不过了。
朱翊钧接着吟诵出下半阙词,“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
“孔子何等圣人,竟有如此不肖子孙,着实令人心寒。”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圣人之家,也没能免俗啊。”
“诸位爱卿都是饱读诗书之人,蒙受圣人教诲,亦当明了,圣人,主张克己复礼。”
“克己复礼既为仁。”
“那何为克己复礼为仁?”
面对皇帝发问,满堂文武唯有一人出列回答,因为他也是最合适的人选——礼部尚书许国。
“回禀皇上,南朝梁皇侃所着《论语义疏》中对此有过注解:克犹约也,复犹反也,言若能自约俭己身,返反于礼中,则为仁也。”
“宋朝程子亦有言:非礼处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须是克尽己私,皆归于理,方始是仁。”
“许尚书答的好。”朱翊钧夸赞一句。
但还有一句,朱翊钧没有说。那就是许国答的好,但答的也滑头。
因为他回答的全是古人的话,一点自己的意思都没有,更没有任何涉及衍圣公府一案的东西。
朱翊钧接着说道:“克己复礼,则事事皆仁,故曰,天下归仁。”
“孔尚贤等一干人犯,是克己了?还是复礼了?”
“都没有!”
“刚刚镇远侯说的不错,于公,孔尚贤等人违背律法,于私,孔尚贤等人违背圣人教诲。”
“庙堂之上,欺天谋逆。江湖之中,为祸乡邻。家族之内,让祖蒙羞。”
“他们违背律法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是圣人子孙?”
“他们玷污圣贞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是圣人子孙?”
“他们为害乡里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是圣人子孙?”
“为何偏偏在东窗事发的时候,他们想起了自己是圣人子孙?”
“他们拿圣人当什么了!”
最后一句话,朱翊钧是怒吼出来的,惊的满朝文武身心一颤。
声音久久盘旋回荡,萦绕在众人脑海。
更关键的是,这话里里外外都在强调圣人。
圣人的子孙都不拿圣人当回事,那其他的人又如何好再以圣人之后为由辩驳。
不过,嘴上虽然不好说什么,但身体该动还是要动的。
皇帝发怒,做臣子的自然要请罪。
众大臣躬身,“臣等有罪。”
“有罪的不是你们。”朱翊钧的声音在众大臣的声音落下后接着响起,很是急切。
“有罪的是那些打着圣人旗号为非作歹的逆贼大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