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货郎穿着和大家不同,穿的是草鞋,身上也是破烂的衣衫,但是精神矍擞。
明明因为自然环境的摧残显现老态,但神情之中又自带一种幽深高远之感。
这么冷的天,他穿草鞋竟然完全不觉得冻脚。
听到那人和自己搭话,林货郎只是笑,随后朗声说道:
“王大哥倒也不必这么念念不忘,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当时说过几年之后可能有水患,如果大家愿意听一嘴就往半山腰走。可我那时候也年轻,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自己有时候都怀疑是不是说错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才发了水,也不能算是我说的准。”
两个男人爽朗的聊天儿,林货郎瞥见宁玉认真打量自己。
不由的笑着转过头来:
“这姑娘倒是有些面生,但是看我的眼神又这么专注,姑娘莫不是把我错认成了什么人?”
宁玉回过神来,对林货郎说道:
“您可是叫林生一。”
林货郎很惊奇,他看看周围,大家再看看宁玉点点头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林生一,可姑娘,我不记得我见过你,你怎么会认识我呢?”
宁玉听后,大惊失色,脸庞都现出几分惨白来。
她见到了,自己的祖宗……
宁玉的妈妈姓林,是两广人士。
可能有人觉得很诧异,她怎么会对几百年前的老祖宗一眼认出来?
但其实在宋朝时,林姓是个大家族。
后来分裂到全国各地,居住在这其中。也有林姓族人前往岭南一带生活。
宁玉妈妈的祖先一辈就在那一代人里面。
而这个林生一之所以留下了清晰的图画,是因为他是一位风水先生。
他虽然用货郎的身份走遍大江南北,但他要做最重要的事儿,便是替一个朝中的大臣堪舆风水。
林生一是一名道士。
他在四十几岁的时候走到南边与人成亲,留下后代。
后来他为那位大臣找到了风水宝穴,那位大臣有重赏,林生一便留下了一幅自画像。
那个年代的画师画技出神入化,是中国绘画史上最璀璨的年代。不知道为林生一画像的人是谁,但却传神的保留住了他近乎真人一般的容貌特征。
宁玉在奶奶家见过那幅画像,只是那幅画像在一次洪水中被卷走了。而宁玉的母亲,对于这段往十分不屑偶尔说起来,还会口出恶言。
“什么狗屁老祖宗,当年真有本事就该当大官,子孙后代都享福。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还是一个个平头老百姓,要我看就是个老骗子。”
宁玉看着眼前犹如画上抠下来一样的人,竟然真是自己几百年前,纯亲的祖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林生一的面色却马上恢复了正常,他先略过宁玉,向旁边正在打探价格的乡亲们仔细说着每一样东西的价格并殷勤地帮大家挑选。
他现在看起来年纪一把,但实际上绝不超过三十岁。
是常年的风餐露宿才让他过早显现老态,也让他鬓角不起眼的位置那颗痣看不太出来。
王二婶子他们很快挑好了自己要的东西,果然剩的最多的就是最后面的坛子和缸,对于大家来讲价格这么贵,总要再商榷,但是碗碟子这些日常要用的价格又便宜,多买一些也无妨。
人们欢声笑语的把自己买好的东西用草绳捆好小心的往家里面拿,宁玉拉着小妹一直在人群最后,等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她努力平复心里的惊涛骇浪,跟林生一买缸。
林生一沉默了一瞬。
转了转马鞭,扬声说道:
“姑娘买的东西太重了,我扛过去吃力,姑娘自己拿过去也吃力。这样,你等我一下,我把马车先放在王大哥院里,再给你把缸运过去如何?”
“好,那就有劳您了。”
林生一不再犹豫,转头把马车卸下两辆,送到王大哥院里,自己赶着马车,把小妹放在车辕上,两个人步行往宁玉家走。
全程两个人都不说话,目光沉重。
宁玉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棉花上好不真实,她心里面一时之间百转情绪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