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凉风有信 秋月无边(1 / 2)

女人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她前面是一条汹涌澎湃的河,我赶忙提醒、指给她看,她笑了笑,转过头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

妈的,我指给你看不是提醒你河在那儿,而是提醒你小心有河!

我吓得浑身是汗,洗了一把脸才从刚才那个梦里清醒过来,我们近在咫尺,我却没看清那个女人的模样。

醒了以后,我再也没睡着,我好久都没做噩梦了。

9月1号,七天时间,转瞬即逝,和胖子的相识已经成了过去,那份离经叛道的职业也慢慢在记忆里消散,一个普通人,循规蹈矩的日子需要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

这也是我失业的第七天。

我又一次坐在街边的马路牙子上,手里的雪糕还没吃就化了一半,身后大槐树的阴凉并没有遮盖住我心里的焦躁,树上的知了拼命地叫着,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马路上流动的热风,像刚出锅的汤,浓郁而滚烫,让人喘不过气来,短短的一个来小时,我身边的垃圾桶已经被刚走出不远的拾荒者翻腾了三遍,就差把我装进他袋子里了,也许在他眼里我确实是一堆垃圾。

轰鸣而过的车辆,形形色色的路人,熙熙攘攘你来我往地宣告着,这个世界不养闲人。

坐吃山空,昨天房东给我打电话,如果不续租,他就将房子挂到网上去,上帝创造世界用了七天,毁灭一个人七天也足够了。

命运不济之际,宿舍老六给我打来电话,说给我找了份工作,业务经理,让我下午过去面试。

我潮,刚上班就业务经理?

老六的资源这么深厚了吗?

再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心情忐忑,西装革履站在镜子前,竟也人模狗样。

风尘仆仆赶到滨城大厦,老六早已在楼下等候,他胸前挂着“业务总监”的胸牌,西装革履、背头发胶。

我把简历递给老六,想让他帮忙看看,老六摆了摆手,说早就打好招呼了。

要这么看,这“总监”的地位不亚于掌管后宫的“太监”啊!

在面试现场的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进去的人都会获得一个胸牌,胸牌上写着“业务经理”。

二十一个人,每排七人,共三排,我的左手边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手里提着四个土豆,右手边是位大爷,两鬓斑白,时不时拿出手绢擦拭嘴角的哈喇子,身后是一位戴眼镜的男孩,看上去像个学生,斯斯文文,嘴里还默默背诵着《出师表》。

显然,我们这支队伍来自各行各业,不分男女、不分老少、不分地域,而我西装革履的样子,有些猪鼻子里插葱。

一个大背头来到队伍前面,左右两侧各站着两个人,其中包括老六。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星辰和大海!”

“我们的使命是什么?”

“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只有差劲的地推,没有差劲的商品!”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像毫无征兆挨了一耳光。

“欢迎大家的加入,只要努力,人人都能成功,这期我们要地推的内容是它!”

大背头直奔主题,举起一个蓝色的包装盒。

“昂立x号!宝刀不老,重振男人雄风,我们的地推活动为期一周,凡是推出去的产品,业务经理提成百分之四十,还是那句话!”

大背头拍案而起,他的那句话被老六和另一个人接住了:只要努力,人人都能成功!

大背头摇晃着他圆滚滚的身体走了,老六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摞宣传单,上面是产品的“科学依据”、“巨献优惠”、“真情案例:不回家的妻子为什么又回来了?”。

我尴尬一笑,业务经理,发传单的业务经理,打了鸡血发传单的业务经理!

我又瞎了一次眼,怨不得别人,来都来了,起码下午下班有份盒饭能领。

“总监,我回去先把土豆炒出来,我那口子爱吃土豆丝炒肉,酸辣的都不行,忙完家里的事,我就直接去五四广场找你们。”

刚才在我左手边的中年女人把四个土豆提到半空中。

老六点点头。

“总监,有没有试用装,咱得摆事实、讲道理,我可以当试验品,别看我七老八十了,我心里一直觉得我才十七八九!”

右手边的大爷口吐白沫。

“没有试用装,一套八千,试不起!”

很快,一辆大巴把我们拉到了五四广场,我们像携带了病毒的小白鼠,惹得人们四处逃窜、避之不及。

唯有捡垃圾的大娘,追着我们跑,嘴里嘟囔着:废纸七毛钱一斤。

我一混盒饭的,坐在一边熬时间罢了,回家炒完土豆丝的女人,此刻正心潮澎湃推销产品,说也就罢了,还要加上动作,唾沫横飞,说的啥咱不知道,反正坐她对面的壮汉正满脸通红。

就那股劲儿,仿佛昨晚刚看完了《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紧接着又看了日本什么小电影。

正百无聊赖,突然一阵浓郁香气顺风而来,一位穿金戴银、红唇烈焰的老阿姨一屁股坐在我旁边。

肩上挎着一个牌牌为“LV”的包包,左手食指转着一把奔驰的钥匙。

“好用吗?”

“啊?”

“我说你的东西好用吗?”

“哦,这是......宣传页,还有真实案例,你可以看看。”

初生牛犊,稍显稚嫩,谁让对面是一位六十多的老太太呢,何况我卖的还是这种保健东西,你要是来个二十左右的姑娘,你看我不聊得她喜笑颜开。

老阿姨拿过我手中的宣传页,看了两眼,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年轻人,多大了?”

“刚大学毕业。”

“尝到社会的苦了吗?不容易吧?”

“我......初出茅庐,莫欺少年穷,我还有未来。”

她点上一颗烟:“对,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哈哈哈!这就是你的未来!”

大爷的,一身香水遮不住满身铜臭!

老阿姨见我起身要走,抛出灵魂拷问:“年轻人,还想奋斗吗?”

这......不是可遇不可求的互联网热梗吗?

但我还年轻!

我昂首阔步:“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下一秒,我一个台阶没踩住,坠了下来,一个狗啃屎趴在地上。

“玩偶服,下班前能有五十块钱底薪!要不是咱这关系,想干这活至少得一盒‘红将军’!”

老六将一套破烂的衣服扔在我脚下。

“人在屋檐下……容易遭雷劈啊!”

我长叹一声,既然都出来站街了,还在乎什么尊严,何况还不露面,吆喝一声“二百块钱一次”怎么了?

三秒后,我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熊,头上还顶着绿色的草帽。

人有了面具,还真是容易兽性大发。

周末的五四广场,热闹非凡,对于美女,我既可以左搂右抱,也可以挑挑拣拣,阳光下竟有妻妾成群、佳丽三千的错觉,对于看不顺眼的人,我大大方方踢他一脚,也无大碍,谁会和一只倒霉熊生气呢!

“准备下班!今晚不醉不归!”

老六拍了拍熊的大肚子,我也过了一把佳丽三千揽入怀的干瘾。

“庆门,给我照张相,我要和小熊熊合影!”

我刚想摘下头套,一个女人从身后把我抱住。

庆门?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啊!

我心里嘀咕着转过身,命运如此安排,真叫人无奈。

没错,是那个秃头男,而我怀里的女人就是艳艳,我们又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