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森在招待所的这一晚睡得极好,晚上八点多睡下,早上五点出头就伴着鸟叫声醒来。
醒后先下意识地摸了下额头上的大包,包已经退了,但还有微微的痛,不过不用力按的话,几乎感觉不到。然后立马翻身而起,穿上从出来到昨晚上就一直穿着的那身十八中的夏季校服,略微小心地踮着脚,走进了卫生间。站在镜子前照了一眼,脸上情况不错,被野山蜂叮肿的那些包也消了大半,绝不至于像昨天那样把已经村妇吓得不敢抬头。
江森咧咧嘴,拧开水龙水抓紧刷牙洗脸,以及解决较为明显的腹胀问题。
一番收拾妥当出来,他才坐下来,稳稳当当地给左脚重新换起了药。
拆开纱布,跑了一整天却没洗,还被包裹了一整晚的脚,气味简直酸爽,江森差点对自己完成一次自杀式偷袭。他急忙屏住呼吸,拿纸巾擦去脚底板上的膏药,又飞快拿出新药涂上,铺上敷巾裹上纱布,多年前当苦逼实习生的手艺一点没掉。
不得不说,马瘸子的外敷药效果也真的是牛逼,一晚上下来,脚底下那些深深的伤口,基本上已经全都结痂。换好新药后,江森又穿上老孔给他新买的袜子,轻轻踩在地上,已然感觉不到太明显的疼痛,走路应该是问题不大了,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
按理这个恢复情况,如果今天再静养一天,到明天脚伤就差不多八成痊愈了,至少洗脚应该不成问题。只可惜,对穷逼来说,静养这个念头,还是太过于奢侈。
早上六点不到,不用江森叫门,要赶早班车回十里沟的吴晨,就先过来敲响了门。
江森马上拿上昨晚钱秘书交给他的那把带着青山旅馆房间门牌号的钥匙,摸了摸口袋里的身份证和存折,然后左手拿起装着另一套校服和两身新衣服的蛇皮袋,右手提起马瘸子给他的治痘痘、治脚上以及治疗野山蜂叮咬的药,大包小包地,就跟着吴晨一起出了门。
出了招待所,江森脚底略微生疼却不停顿地和吴晨走了十几分钟,很快就走到青山村的车站路。片刻后一起走进青山旅馆,江森重新登记了自己信息,然后就被老板娘告知房间已经开到了八月三十号,而且开的是四十块一晚上的标准间,不禁大为惊喜。
“我草,那个秘书,搞钱有一套啊!”吴晨一眼就看出来,钱秘书那个小白脸,定然是和这家旅馆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p交易。
江森马上给出一种可能性,猜测道:“对,很有可能就是告诉旅馆这边,我只住到二十三号就会走人,但剩下的七八天,房钱不用退,只要多给几张发票就行,这样旅馆也能一个房间租两次,挣的钱比交的税肯定多多了。”
吴晨却冷冷一笑,“想简单了,这点钱算什么?吃相要是更难看点,如果你真的住到二十号出头就走,他说不定还会跑回来,再把剩下那几天的钱全都退进他自己的腰包里。妈的要按这么来,幸亏就是这家小旅馆最贵的房间也就四十块,不然他狗日的两百块一夜的房间都敢给你开,你信不信?到时候发票送到县中那边,你猜县中会不会拒绝报销?不可能的嘛!”
“嗯,有道理……”江森顿时秒懂。
这几百块、最多上千元钱,对个人来讲或许是笔额外的小油水,但对县中那么大的机构而言,显然又算不上什么。伍校长绝不至于为了这点钱,就跟钱秘书撕破脸。恰恰相反的,其实这么一来,也相当于是拿公家的钱借花献佛,和钱秘书加深了一点关系。
毕竟钱秘书今年也还年轻,别看现在小钱小钱的,将来哪天或许就成钱主任、钱局长之类的呢?系统里的人事升迁,这种事谁特么能说得清楚?
所以到头来,在这件看似毫不起眼的小事中,最终结果就是,旅馆做成了一笔大买卖,钱秘书从中吃到技术性回扣,汪副局给了属下一个几乎光明正大的增产增收的机会从而获得了下属的爱戴,伍校长也慨他人之慨,化作了散财童子。
而江森本人,则自然享受到了更美好的生活。
只有县中,以一个单位的名义,掏钱买了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