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暴风雪来的快，停得也快。

不过片刻，前方吹来的风雪就缓和了许多。

江野试着挪开手，第一时间确认周围是否出现了异变。

车灯依然在闪烁，地面和座位上都积满了厚厚的雪层。

车厢内温度直线下降。

只穿一件卫衣的江野，哆嗦了一下。

抖掉身上的雪，然后把脚从厚雪里抬起，挪动着身子，朝着那个打开的驾驶舱走去。

迷失在各个人生阶段的张俊已经回归，驾驶人生方向的龙头也已经打开了车门。

里面很黑，但透过车厢内明灭的灯光，隐隐能够看到操作台上，插着一把金色的钥匙。

他要去看看，那里面是不是他要寻找的东西。

雪层很厚。

每走一步，就要留下一个小腿深的坑。

车厢内的扶手也少，江野尽量贴着车厢壁挪过去。

走到一半，车厢内的氛围忽然变了。

不再是那种风雪带来的寒意，而是精神上的毛骨悚然。

仿佛有个东西，忽然趴在你耳畔，轻轻的说着什么。

但仔细听，那似乎又是母子间亲昵的对话。

“听着孩子，你就在这儿等着，你会听妈妈的话，对吗？”

“嗯！”

车厢内，车灯明灭不定。

江野眯了眯眼，扭头看了一圈。

在前方的车厢一角，隐隐看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雪地上说着话。

女人皮肤很白，化着精致的妆容，温和的眉眼中，隐藏着一抹近乎疯狂的冷漠。

侧颜看着，和江野的脸庞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眼睛，双眼皮，长睫毛，浅棕色的瞳孔。

几乎一模一样。

她蹲下身，温声细语的和面前的男孩说着话，仿佛没看到江野。

江野怔怔地看着这一慕，忘记了前行。

他的身子因为大雪而寒冷，脸色和地上的雪一个颜色。

女人还在温声嘱咐着：

“如果有人跟你说话，怎么办？”

男孩背对着江野，朝着女人的方向，乖巧的道：“不能跟陌生人说话！”

“对，真乖。记住了，没有我的话，不要随便走动。”

“嗯！”

“妈妈出去办点事，你要乖乖的哦。”

“嗯，妈妈你早点回来。”

女人嘱咐完，起身，朝着江野这个方向走来。

经过江野时，没有丝毫停顿。

江野指尖动了动，心脏仿佛凝固了。

他的眸子随着那抹身影移动，直至对方越走越远，远到他扭头才能看到。

女人就这么走了。

她就这么走了。

雪地上，小男孩乖乖的站在原地。

时而数数，时而在地上玩雪，时而无聊地看天上飘下的小雪花。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是一处老房区背后的角落，几乎没有人往来。

天上的雪花孤零零的飘落着。

天大地大，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男孩一个人。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他把手放在嘴边呼呼，搓了搓冻红的脸，然后赶紧揣进兜里。

他的脚也很僵了。

仿佛连肠胃也冻住了。

又饿，又冷。

“妈妈还有多久啊？”

他站起身来，又蹦又跳。

呼出的气，在空中变成一阵白雾。

漫天的雪花，好像星星一样。

又美，又冷清。

在眼角化开，变成冰冰凉凉的水渍。

江野喉结上下滑动，嘴里干涩。

他想上前拉起那个小孩就走。

他想说，你别等了！那个女人不会回来了！

但他的脚仿佛冻住了，眼睛也仿佛冻住了。

他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看着那个小孩在雪地里，上窜下跳。

看着他抬起头时，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的稚嫩面容。

看着他又饿又累，明明已经猜到了，却依然不愿相信，不愿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