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黑暗里,阿普林·斯通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一开始他的视野因为不习惯黑暗而十分模糊,随着那层盖在视野上的黑网撤去,他慢慢地撑着地,扶着头从地上坐了起来。
“唔,这里是哪里?”
“斯通博士,你终于醒了。”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眼前竟然是去而复返的楚斩雨:他浑身湿透了,鬓发湿漉漉地贴在冰白的脸颊上,再被他用手背捋去,蓝色虹膜里的金色瞳孔依旧亮得惊人。
“楚斩雨?你怎么在这?你不是从走廊出去了吗?不对,这里是哪里?我怎么在这?”这一坐起来让他十分难受,浑身的骨头仿佛被拆过重新拼上似的。
“我和你们说过科研部内随时会变换位置。”楚斩雨拉起他的手腕,上面刻着一道狰狞血痕,那是手铐过于拉扯被硬生生勒断在皮肤上留下的痕迹,斯通有点回忆不起来之前的事,但是肯定的是他和麻井直树分开了,那少年要是找不着他,不得记得打转。
“直树他……应该能处理好他能做到的事情……”楚斩雨把他扶起来,斯通这才发现他们处在一个很像地下室的地方:四处陈列着培育舱,一眼望去是各种说不出形状的东西,很像是那种不同生物嫁接来的的产物;一只留着一头少女般棕褐色秀发的德牧犬慢慢地爬过来,亲昵地用头拱了拱他们。
培育舱里的……应该能称之为生物的东西,都静静地蜷缩在角落里,难以形容是死是活,身上的皮肤找不到一块没有溃烂的地方,眼睛像一颗颗嵌进去的石头。
见到房间里多了两个陌生人,他们也依旧没有反应,眼皮偶尔眨一下,胸膛微乎其微的起伏证明他们都是活的。
“这里是哪儿啊?”斯通怪叫一声。
楚斩雨走到其中一个培育舱前,上面的名字写着“彼得雷拉·琼斯”。
“这个人我认识,她就是火星异体基地事件里最初被确认的两位感染者的亲人,她一度被认为是在家中自杀,二度被确认死在我的家门口,而现在……”
他的话音减缓,斯通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培育舱内,只见里面是两个完全融合在一起的人,从正面看是母亲中年妇女的体态和身姿,从后面看,早就死去的女儿却成为了她的后背,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
她的脚底印着科研部的实验体编码。
“这,这不对吧?这里到底是哪里啊?”斯通被眼前的这一串号码深深震惊了,而个人终端上显示他们位于科研部极深的地下。
“不可能的,这是复制品吧,她不可能是居民的。”斯通很快反应过来,“我知道了,肯定是她以前自愿捐过卵细胞什么的,或者是她的克隆人吧……”
他说话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彼得雷拉实在是太普通的一个中年妇女,不是基因库里收藏的那些历史名人,科研部复制她也实在是没有必要;楚斩雨的目光落在她尸体的脖颈处:那里很明显有先前上吊,而变得颜色极深而无法消除的污黑勒痕。
科研部里的确有狂热气氛,很多实验做得极其恶劣;但是没有谁会在克隆体上添加这种毫无必要的痕迹,而这一点证明这个被变成怪物的女人,并不是克隆体。
而是受到人权保护的法律公民。
俗话道,当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你的房间里已经有一窝蟑螂了。
相比于斯通的震惊和不停自言自语以说服自己,楚斩雨沉默着;他看了看周围:他们所处的房间其实并不大,除了数不胜数的培育舱外,就只剩下角落里靠着墙壁的一张桌子,看起来相当陈旧。
在这个遍布最新款培育舱的房间里,忽然出现这么陈旧的老桌子,就好比一水儿牛仔辣妹里出现一个汉服少女,自然会吸引人的目光,于是他走了过去。
桌子上放着一个笔筒,一排书,一支老式钢笔,上面积满了灰尘;现在也很少有人用钢笔写字了,所以这东西确实看起来就很老,楚斩雨拿起它,拧开笔盖,看见里面一张被攥起来的一张纸条。
他打开满是褶皱的纸张。
只见上面写着,“我希望第一个打开这张纸条的,是善良有良知的人类同胞。”
然后下一排字写着:“请拉开桌子。”
斯通赶紧走上前去搬开了碍事的桌子,他轻手轻脚的,生怕把这陈年老物件磕着碰着,就他对这桌子粗略的年代考量,这要是放到博物馆里,得值多少money啊。
桌子被拉开后,上面露出一个看起来很像是密码箱外层的铁皮。
铁皮上有一张纸,写着一排数字。
“这…这是这个的解锁密码吧。”斯通按照上面的数字输入密码,咔哒一声,铁皮打开了,写着密码的纸张迅速燃烧成灰。
楚斩雨注意到:虽然桌子上满是灰尘,然而这个看起来年代同样古老的铁皮箱外面却十分干净,像有人每天擦拭保养一般。
铁皮箱里是一个软皮笔记本,斯通把它拿了出来,轻轻吹去上面落满的灰尘;在他抖落抖落的时候,其中一张扉页里夹着的照片飞落在地,被楚斩雨捡起来。
上面是最初的塔克斯小组的合照,只不过这张上面,没有楚斩雨和艾伦的影子;他看出来了,这应该是筹备成立时拍的。
他自然地翻过照片的背面。
背面用工整的钢笔字迹写着一句话:
“致我亲爱的人类同胞”
“——罪人,芝·柏德。”
楚斩雨瞳孔一缩,问正在看本子的斯通博士:“本子里写的什么内容。”
“我的天啊,我居然能捡到基因修正手术的创始人,柏德女士的手记本,这这这……我能出去以后把它带走珍藏在我身边吗?”斯通博士一看到上面写着的名字就大呼小叫起来,甚至冲淡了他一瞬间的恐惧。
无他,基因修正手术乃是这位女士毕生的发明,可以说是改变了人类生命的进程,把人类七八十年的寿命延长了几百年,让人类彻底挣脱了寿命短暂的束缚,而且相应诞生的一系列药物,让许多顽疾得到了救治,其中包括艾滋病,渐冻症,阿尔茨海默病。
不怪斯通这么兴奋,这和物理学家得到爱因斯坦的手稿本一样,没有那个科学家能在这么一个名字面前保持冷静。
“博士,我很懂你的心情,但是我们能不能先打开看一下,她留给人类同胞的是什么。”楚斩雨很是无奈地摁住理工男上下翻飞的肩膀,率先伸手翻开了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