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用指甲,刺激了一下手指,让自己清醒一些。
开上了大路,我将手机回拨了过去。很快接通了。
“陆boss,您好,找我有事吗?对不起,我刚才在开车,没法接听电话。”
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有些低沉的感觉。
“没什么。刚才有事找你,发现你已经走了。今天你倒是下班很准时。”
“不好意思,我孩子的学校有点事,所以要按时下班。请问您有急事吗?”
手机里,有另外一人的声音,隐隐约约地说,让她忙她孩子的事去吧。
陆致成接着说,
“那就明天再说吧。”
“牵着航航那掌心略带汗迹的温软小手,我心里的那种酸涩感忽然就不见了。凌师兄,我是不是还是太软弱了?我早知道,这一路并不会是坦途。我曾经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我能做到。我一定能做好。可是我没有预料到,我还是变成了这样一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我就好像是,站在有人敲门的黑暗房内,举起了唯一可以防身的锅铲,预备着当他破门而入时,与他生死搏斗。可是我没有想到,他轻易的一句闲话,就伤我至此。我是否真的如我自己所言,因为被爱的幸福,因为被需要的快乐,就可以一直做到心无旁骛,无怨无悔?----你的朋友,许亦真”
我想了想,按下了发送键。
航航拿着一本书来找我,让我给他读睡前故事。他洗了澡,换了睡衣。湿漉漉的头发,明亮的眼睛,红润的小脸。我忍不住紧紧搂住了他,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我听见妈妈的声音在卫生间响起来。
“多大的孩子了,还要这样。真真,你也注意点。男孩子,不要让他太软弱。”
我松开航航,牵着他去睡觉。他拉下我的一侧胳膊,抱着我的头,对着我的耳朵轻轻说。
“妈妈,家婆吃醋了。”
啥?他朝我眨眨眼。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捂住嘴,然后轻手轻脚带他去他的小床上,把他安顿好,我在床边坐下,开始读他递给我的书。
《妈妈,你爱我吗》
“妈妈,你爱我吗?”
“是的,我爱你,我亲爱的孩子。”
“你有多爱我?”
“我爱你,多过乌鸦爱她的宝藏,多过狗爱他的尾巴,多过鲸鱼爱它自己喷出的那朵浪花。”
“你会爱我多久呢?”
“我爱你,直到爱斯基摩人的木架皮舟行驶进黑暗,直到星星变成一群在天上游着的鱼儿,直到在那月满之夜,企鹅仰头对着月亮,哀鸣她的向往。”
“妈妈,如果是我捧着我们的蛋,我是说,我们的松鸟下的那些蛋。我试图很小心,我试图慢慢地走,但是我还是跌倒了,松鸟蛋都摔碎了呢?”
“那么,我会觉得遗憾,但是,我仍然会爱你。”
“妈妈,如果我将三文鱼放进你的大衣,将貂皮放进你的手套,将旅鼠放进你的海豹皮靴呢?”
“那么,我会生气。”
“妈妈,如果我将水泼向我们的灯盏呢?”
“那么,亲爱的孩子,我会非常生气。但是,我仍然会爱你。”
“妈妈,如果我跑走了呢?”
“那么,我会担心。”
“妈妈,如果我跑走了,而且不再回来。我和野狼一起歌唱,睡在他们的山洞里呢?”
“那么,亲爱的孩子,我会非常伤心。但是,我仍然会爱你。”
“妈妈,如果我变成了一只大犀牛呢?”
“那么,我会惊讶的。”
“如果我变成了一只大海象呢?”
“那么,我会惊讶,并且有一点点害怕。”
“如果,我变成了一只北极熊,你所见过的最凶的一只北极熊呢?我有坚硬闪亮的牙齿,我将你追逐进你的帐篷,把你吓哭呢?”
“那么,我会非常惊讶,也非常害怕的。但是,在那头北极熊的身体里,你还是你,我还是会爱你。”
“我会爱你,一直爱着你,永远爱着你。因为你是我的,亲爱的孩子。”
我读完了这个故事,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抬头看看,航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我看着他的小脸,“眉如远山秀,目似秋月明”。我的心里,泛起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柔情。
我给他轻轻掖了一下被角,关上了灯。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就觉得没什么好难受的了,继续“生龙活虎”起来。叶蓉蓉和我合作,很快将前一天会议里要求的数据表格整理出来,做成了幻灯片。我让蓉蓉邮件发送给了陆boss。然后便是午饭时间,这一次,我们相携着去食堂吃饭。她去买饭,我在食堂微波炉热了饭,先找一个位置坐下来,准备开吃。
我掏出手机,点进163信箱。没有新邮件,凌云没有回信。
我发信的时候,是昨天晚上,他的早晨。他的白天,一定很忙吧。凌云拥有自己的公司,虽然有团队,但是他也参与程式设计,跑起程序来,不分昼夜。
我叹了一口气,将手机收起来。
“可以坐这里吗?”
我猛然抬头,是陆boss,和那位新来的空降boss。他们各自手持一个餐盘,站在我为我和蓉蓉占住的餐桌旁边,颇有礼貌地询问。是那位新来的领导,声音也颇为儒雅。
我赶紧朝他们笑道,“当然,求之不得。两位boss礼贤下士,请坐请坐。”
我朝里面坐了一格,将外面的位置让给他们。
我看到蓉蓉端着饭,低头看着手机走过来。她猛然抬头看到眼前这个架势,有些犹豫地停住了脚步。我朝她招招手,她微微红着脸,慢慢走了过来,在桌前站住,朝这两位boss点头。他们寒暄了一下,蓉蓉在我面前坐下,轻声说,
“我没,我没打扰什么吧?”
我笑着说,“两位boss要做基层民情调查,人越多越好。”
其实我手上还积压了很多事要做,我只有二十分钟的吃饭时间。所以我开动饭盒,大口吞咽起我的午饭。
陆boss扳开他的筷子,修理了一下筷子上的毛刺,缓缓说道,
“许亦真,听你说什么两位boss,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就好像是游戏里,注定被屠宰的BOSS们一样。”
叶蓉蓉哈地一声笑出来,我也跟着她笑了。
是啊,我怎么这么孩子气。
难道我还想,暗地里表达我的所谓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