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醉玉疑惑道:“为何发笑?”
“阿玉啊阿玉,你还是把人想得太好了。”
赵白衣道:“你既然清楚他们是因为自己的算盘入局,却还是满心负担,无非是觉得你的选择和目的大大增加了这条路上的危险。”
“换而言之,你觉得,颠覆旧制比争储更危险残酷,对吗?”
“是这样没错。”柳醉玉点点头,“若只是后者,便是一国朝堂更替,可若是前者,便绝非一国之事。”
“所以,我说你把人想得太好了。”
“我还是不明白。”
赵白衣道:“那我问你,自前朝权盛王朝分裂覆灭,大郢建国以来,四代帝王更替,情形如何?”
柳醉玉想了想,道:
“初代太祖与二代太宗是嫡长子继位,单说继位,朝中异动不大。但建国之初,四国战乱频繁,当时的大郢内外还是动荡的。”
“后面太宗子嗣单薄,破例传位于弟弟文宗,加之当时正与川越国交战,打压门阀又闹得厉害,朝野内外实打实动荡不安。”
“文宗孱弱,自那之后,以李家为首的世家重回巅峰,文宗重新将皇位传于太宗幼子,也就是当今皇上,虽然遇到阻碍,但最后世家妥协,有动荡,却还算顺利。”
“到如今四代,皇上对世家已是完全有心无力,储君和各位殿下的地位权贵,基本是由他们身后的世家决定的。虽然世家门阀蛮横,但残暴之下,有压迫与残酷的安定。”
赵白衣又摇了摇头,道:“是这样,但又不是。”
”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虽有动荡,尚且不损根基。可那平静的海面之下呢?”
柳醉玉一愣。
赵白衣道:
“初代太祖传位于太宗,二人皆是竭力主张打压门阀,提拔寒门庶族。”
“当时,为首的几大世家,除小部分公开斩首外,其余名义上流放的全部,被秘密坑杀。理由是,世家门阀结党营私、通敌叛国。”
“太宗借此,顺应民怒,征兵反击川越国。”
“太宗传位文宗时,为保文宗位置,以各种名义和理由,处死地方及中央手握重权者不下五人。朝堂官员新旧不接,世家门阀趁势崛起,以太宗幼子为要挟,入主朝堂,再次清洗大郢势力。”
”你的祖父,也是在那次动荡中受刑留下的病根。当年的王城,几度被血色笼罩。”
“到当今陛下登基初期,曾大力扶持孟家,一度重用寒门官员。可敌不过世家遮天,数家寒门权贵,一夜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之后,后宫易主,东宫立储。”
赵白衣看着她,道:“我说这些,是想让你清楚,争储本身,就是一条看不见前路的绝路。”
“这从来不只是几个人交换位置的事。”
“一国皇族人选更迭,是一国朝野动荡,是四国风云变幻,甚至大洲生灵涂炭。”
“它与你所求的路相比,没什么更好、更安全可言,甚至,目的更卑劣、恶心、血腥、黑暗。”
“他们既然选择同你一起走这条路,便应该做好死亡的觉悟。而不是,没有准备这种觉悟,而将因此产生的畏惧,加诸在你身上。”
“你,无需承担别人的畏惧。”
“你自己的心,你自己清楚就好;你自己的路,没有走错就够了。”
别人的畏惧,
她自己的心,
她自己的路,自己的道。
好像有一团突然聚拢的乌云,又一下子散开,肩上过分沉重的东西,也一下子轻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