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医生一脚踹在燕十安的小腿上,一把脱掉身上的白大褂扔在燕十安脸上说“你个傻叉,别碰我。”
“我要去消毒,彻底消毒。”
习医生走的飞快,碰的一声关上门。
柳江的手表滴滴答答响个不停,脸色凝重的接起电话,撂下一句“梅梅,给他包扎好伤口。”
陆梅梅盯着谢雨声的伤口,默默走到两人旁边,小心翼翼的握着谢雨声的手仔仔细细的散了一层黄色的药粉“为什么不愿意包扎?伤口感染要把肉割下来,很疼的。”
燕十安一下子松开谢雨声,眨巴着眼睛哭唧唧的说“梅梅,你都没有这样子关心过人家。”
谢雨声的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这家伙可真会撒娇啊。
“梅梅,梅梅,梅梅~~~”燕十安扭来扭去像一条不安分的蛇蹭来蹭去。
陆梅梅反手扇了燕十安一巴掌,不耐烦的说“燕十安,麻烦你安静一点。”
燕十安捂着发红的脸,眉毛挑起,眼睛里的笑意更深,似乎在回味这个巴掌,真的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
“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陆梅梅低声问道。
谢雨声很快反应过来摆摆手“我清楚知道那始终是别人的故事。”
陆梅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可你感受到的痛苦是真的,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我?”谢雨声动了动上好药的手指,手上没有一块好肉,布满齿痕的手掌看起来真的有点吓人,手指的疼痛已经减缓了大半,他开始有点好奇陆梅梅药粉是什么配方,如果能大批量生产的话,能帮到很多人。
“把你的命换给我。”陆梅梅语气坚定的说。
“什么?”谢雨声不敢相信听到的话“开什么玩笑!”
“我说的是真话。”陆梅梅情绪有些激动,眼眶红红的抓着谢雨声的肩膀。
“我相信你,这是我的命运,其实,我一直都很幸运,不然也不会遇到这么可爱又善良的梅梅。”谢雨声轻轻的拍了拍陆梅梅的帽子笑嘻嘻的说。
他的母亲也是这样温暖又和煦的笑容,恍惚间他又闻道了熟悉的味道,是阳光,是青草,是露水,是童年的一切美好记忆的杂糅。
陆梅梅从不轻易掉眼泪,因为这会让懦弱的他看起来更加软弱,他讨厌变得软弱。
陆梅梅扑进些雨声的怀里,紧紧的抱着。
谢雨声摸了摸陆梅梅柔软的头发,他感受到了陆梅梅的不安,学着母亲的样子安慰着他。
燕十安一个箭步冲上来,抱着陆梅梅的腰,强行分开两人,两只胳膊死死地搂紧陆梅梅。
充满敌意的看了谢雨声一眼,按着陆梅梅乱动的手,扛着陆梅梅扬长而去。
“哎,哎,他…梅梅…不是”谢雨声此刻欲言又止,他该说些什么,应该做什么,他不知道,最后只能骂了一句,燕十安是个傻逼吧。
咖啡馆的门剧烈抖动,玻璃门上结起一层雾气,一阵微风吹过来,悬挂在玻璃上的水珠瞬间成冰,又一阵微风,细雨落下。
滴滴答答的水声,让此刻坐在位置上的谢雨声眼神聚焦到窗外。
白色绵延的细雨,自黄黑色的天空落下,在灰白的地面上化为一层雾气,在上升到半空中突然凝结成细小的冰针。
窗外是一片雪白,寒气却未进来分毫。
模糊的黑色身影,自风雪中缓缓走来,所有风雪都绕开他,而谢雨声心中的风雪开始因他转动。
谢雨声很好奇人类的睫毛为什么能留住雪,于是仔细观察着,透明的雪花遇到热空气渐渐融化,顺着睫毛滴落在鼻尖,滑落到嘴唇,他竟然嫉妒一片小小的雪花。
一道黑色的人影突然窜出来,木质的地板被踩的咚咚响,红色的眼睛,凌乱的头发,瘦削的手握着谢雨声的手。
上下打量着,发出一阵怪笑。
“斯———,好疼。”谢雨声皱着眉头,轻轻的咬着嘴唇,往后撤了撤。
“哈哈哈,绝了,真绝了,你真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骨感的手指划过谢雨声的脸,停在伤痕累累的手指上,男孩舔舐着嘴唇,贪婪的吞咽着口水。
“我好想吃掉你的手,让他融进我的胃里。”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红色的马桶刷直直的砸在男孩的头顶。
“耗子,你能稍微正常一点吗?”柳江擦着手怒斥着。
鲜血顺着男孩的额角流出来,红色的眼睛认真的盯着躺在地上的马桶刷“草泥马!这上面还沾着屎呢!”
柳江整理着衣服继续说“他叫莫奈,夏河手底下的,我们都叫他耗子,他精神不正常,所以说话没个正形,你不要害怕。”
谢雨声说“没事,没事。”
“柳哥,握草,你看嘛,这上面真的有屎。”莫奈拿起马桶刷猝不及防的怼到柳江嘴边。
柳江皮笑肉不笑的保持良好的表情,咬牙切齿的说“你是新来的吗?阵里的东西都他妈是假的。”
莫奈哦了声,蹲在角落里挠着头发研究起那把红色的马桶刷。
“你们两个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柳江疑惑的问。
“当然是因为我聪明,可爱,又善良,大家都喜欢我。”谢雨声仰着脑袋笑的得意。
“对对对对。”秦合笑盈盈附和着。
柳江眼神微变,他还是头一次见秦合有个人样,他竟然笑的,笑的像他门口种的喇叭花,可好看了。
谢雨声回头看到秦合的微笑,风声戛然而止,脑子里蹦出一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一道金光穿透玻璃,扎进位于秦合后方的柱子。
“让我看看,哎呦,今天人来的可真齐。”
“豆浆,操你吖的,还敢冒头!!”莫奈飞身跃起,马桶刷应声断裂,半截木棍插进地板中。
“哎呀呀,我今天是抱着友好姿态来跟你们谈判的,不要这么凶嘛”
半大的孩子恨不得把全世界的色彩都穿在身上,明晃晃的,实在是耀眼。这让他想起老家的一个邻居,她很漂亮,耀眼又夺目,每天早晨都能看到她把自己打扮的很鲜艳又漂亮,那时的我,觉得她的人生一定是无比绚烂的彩色。
谢雨声见豆浆的第一眼也是这样想的,张扬,耀眼,夺目。
谢雨声再次看到了曲奇,他的胆小与懦弱消失不见,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麻木,像是他心中的太阳熄灭了永远不会升起。
“你就是那个奇人吧?你好,我叫豆浆,是一名在读研究生。”豆浆朝着谢雨声伸出手。
柳江挡在谢雨声前面,不耐烦的拍开豆浆的手。
豆浆顺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把曲奇推到前面“我是来让他死心的。”
“你果然是个混蛋。”柳江出声嘲讽着。
“混蛋,你太高看我了,这一切可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做的,你们家装疯卖傻的叶老板,把我骗得好苦。”豆浆用衣袖擦去挤出来的几滴眼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也是个混蛋。”柳江漫不经心的活动着手指,骨节咔咔作响。
“等一下,医院的事情是你跟光明司搞出来的。”谢雨声听了半天,越听越觉得自己进了一个巨坑的坑。
“你和我“并不是哦,是我被骗了,叶老板心思深,你以后可要小心点,说不定哪天把你卖了。”豆浆捂着嘴巴笑的开心。
扭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手里冒出一块草莓奶油蛋糕,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露出满足的表情,随后拿脚踢了踢眼神涣散的曲奇“你不是有话要跟他说吗,我可是费了好大功夫带你过来的,别呆在哪里,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谢雨声,对不起。”曲奇的脑袋磕在地板上,身体开始剧烈抖动,压抑的哭声如同从地板缝隙中挤出来的鬼哭狼嚎。
一大滩浓稠的血液喷涌而出,曲奇掐着通红粗壮的喉咙,痛苦的哀嚎着。
“他这是怎么了?”谢雨声冲上去看曲奇的情况秦合拉着他,摇了摇头。
“我去。”秦合走上前,掌心搭在曲奇的心脏位置,眼神闪过一丝惊讶。
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从一颗腐烂的心脏移动到喉管,曲奇的整个脑袋像从岩浆里面捞出来,灼热的气息扑到谢雨声脸上。
好热,感觉头发被烧焦了,谢雨声嘴里碎碎念着,秦合不会把他杀了,秦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豆浆胳膊撑着脑袋欣赏着,柳江仍旧笔直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咣当一声,习医生揉了揉眼睛,拍拍脸整理着掉落的消毒剂,我一定是在做梦。
燕十安顶着一双青紫肿胀的眼睛,搂了搂懒得不成样子的上衣,手背搭在眼睛上感叹着“好明亮的脑袋啊。”
“有趣,真有趣。”豆浆拍手叫好。
只见一个大耗子飞扑在豆浆的桌子上,以雷霆之势卷走桌子上的蛋糕,转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嘿嘿笑了两声“你个傻叉,没想到我把你的蛋糕抢走了吧。”
豆浆咬紧牙齿不顾形象的追过去。
白茫茫的天,下着雪,两个漆黑的影子追逐着,嘴里大声的骂着脏话。
曲奇脑袋里的火灭了,抽搐了几下栽倒在地上。
谢雨声看到一团白色的雾气围绕在曲奇周围,一只白色半透明的手拂过他的脸颊,摸向他的脑袋,最后抱着曲奇毫无生机的身体,微微摇晃着,若有若无的呢喃着。
“你走,我不是你的孩子。”曲奇艰难的睁开眼睛,挣扎着。
白雾一般的手臂紧紧的抱着曲奇,微微低垂着脑袋,贴近曲奇的脸颊,轻轻的呢喃着,呢喃着。
谢雨声听清了,那是章玉书曾唱给孩子的摇篮曲。
她像一阵风彻底的离开了,谢雨声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会杀了自己的孩子,生于痛苦,死于痛苦,他的世界观,感情跟常人不同,她认为那就是爱,倘若我是她,我会让所有人跟我一块下地狱的,生生世世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