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景熠十年二月初八、酉时、徐府前厅】
徐恪与怡清回到自家的府邸,众女见他们平安归来,尽皆紧紧相拥,忍不住喜极而泣……
大雨一直下个不停,长安城北的渭水河已经涨满,城内的大小沟渠也已淌满了雨水,就连街巷中、大道上都是哗哗的水流。众人再也不用担心缺水,胡依依与慕容嫣、姚子贝她们搬出了家里头所有的大缸,接满了雨水之后,索性烧了好几缸热水,大家都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
众人见世界已恢复正常,从此再也不用担心缺粮,便拿出了灶间和仓库内最好的食物储备。姚子贝为大家烹煮了一大锅米粥,又精心熬煮了一大盆熊肉地衣汤。所有人尽皆围坐在后园的闻雨亭中,一边大口喝粥吃肉,一边观赏着耀眼的阳光下,大雨瓢泼的美景。
徐府自从翻新之后,这闻雨亭也直至今日,方才让众人真正地听闻到了下雨的声音。
天空中有温暖的阳光,大地上有洁净的雨水,徐恪与五位女子呆在自家的后院,大口吃喝,大声谈笑……这一番情景对于他而言,仿佛如同梦中。
所有人都是同样的心思,好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
到了酉末时分,徐府外却传来敲门之声,徐恪过去开门,见来者却是京城大总管宋锦桦。
故友前来,徐恪自是热情迎入,恰值晚膳时分,众人都在前厅中一道就餐。徐恪便邀宋锦桦一同用膳,宋锦桦欣然应允。
说起宋锦桦的来意,他便言道,今日听闻徐恪一行自灞山平安归来,奉天子之命,他特来看望。
胡依依等四位女子见宋锦桦傍晚前来,知他必是有事相告,众女子略略吃了一些之后,便起身离席,回到鸿鹄居中打牌去了。
前厅中只留下了徐恪与宋锦桦两人,宋锦桦喝了一杯“水酒”之后,忽然颇有深意地说道:
“徐兄,你可知今日沈将军已经凯旋而归,听说他可是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呢!”
徐恪不以为意道:“哦……沈环打了胜仗?他胜了谁?”
宋锦桦道:“今日他率兵卯时出城,申时回城,回来时带来了两个重要的人犯。”
徐恪问:“是哪两个?”
宋锦桦道:“这两人一死一活,说起被沈将军活捉的那个,徐兄……你绝对想不到!他就是统领魔族三军,在整个魔界大名鼎鼎的魔君。那魔君的脸上还带着一个面具,听说还是一个兵士从一处臭水沟里将他寻到的。可怜这个魔君,不知什么缘故,竟然双眼不能识路,双腿不能行走,结果,失足掉进了一个水沟里爬不起来,幸亏那个兵士及时赶到,才将他打捞了上来……”
宋锦桦津津乐道着魔君被抓的经过,徐恪却对此毫无兴趣,他又问:“那个……死了的呢?”
宋锦桦道:“死掉的那个是青衣魔王……”
“青衣魔王?”徐恪不由得惊道:“他……他死了吗?怎么死的?”
宋锦桦见徐恪竟然对魔族的人物如此关心,也是微微一愣,旋即回道:“我听手下的人讲,沈将军带领他的千人卫队,攻进了灞山魔窟中,只见那些魔兵们一个个都已经**而亡,只有青衣魔王一人,坐在他自己的那张太师椅上,胸口插着一柄利剑。鲜血从他的胸膛里不断涌出,那人的神情却甚是安详,想来,他必定是自尽而亡……”
徐恪不禁面露戚然之色,心中一阵感伤,好似喃喃自语道:“青衣魔王……青衣魔王,南宫兄,没想到,你就这么走了……咳!早知今日,当初你又何苦呢?!”
见徐恪如此神情,宋锦桦心知徐恪必定是认识那青衣魔王,或许两人还是旧日好友,但他此时却不细问,反而岔开话题道:
“徐兄,今日沈将军打了这么一个大胜仗,灭掉了整个灞山魔巢,还活捉了魔君,圣上可是龙心大悦,还率领百官们亲自赶到长安城西大门外迎接。长安城中的老百姓们,更是夹道欢迎啊……”
顿了一顿,宋锦桦又喝了一口“水酒”,接着说道:“当时,咱们的降魔大将军骑在一头黄骠大马上,从西大门一直行到兴庆宫外。下面的老百姓们,人人振臂高呼、个个摇旗呐喊,可谓万人空巷、盛况空前啊!都把咱们的沈大将军当作了一个旷世的大英雄大豪杰呢!如此热闹的场面,徐兄,你怎地不来啊?说起来,这攻打灞山,也应有你一份功劳才是!”
徐恪摆手道:“算了!功劳就全给他沈环吧!这次攻打灞山,我能平安回来,心里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
听了宋锦桦的一番陈述,徐恪心里当真是不胜感慨。他心道,灭掉灞山魔巢的哪里是你沈环呀,那是老天爷好不好!你沈环率领后军,本当在三日前就应赶到灞山与我汇合,可是你按兵不动,坐看我一个千人队被那些魔怪尽数吞灭却无动于衷,未施任何援手。要不是天象骤变,只怕就连我徐恪此时也早已尸骨无存了!
不过,事已至此,既然他和怡清已经平安归来,徐恪也不想再去揭他沈环的老底。不管怎样,世界已然恢复如常,魔族从此覆灭,人类大获全胜,对他而言,有了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宋锦桦问道:“徐兄,沈将军身为后军统领,他本该三日前就当前往灞山,可我听说他这三日来却一直是呆在城中,从未向灞山魔窟发出一兵一卒,有这样的事么?……这中间的详细情形,徐兄能否为我明言?”
徐恪摇了摇头,道:“宋兄,算了!这一场灞山之役,我人族既已大获全胜,以前的事,何必再去追究呢?”
宋锦桦低头思忖了一会儿,随
即起身笑道:“好吧!既然徐兄不愿旧事重提,那我也不勉强!今夜宋某还有事在身,恕我不便久留,这就告辞!”
言罢,宋锦桦起身出门,徐恪便跟着送到门外。宋锦桦将要离去之时,忽然回头,似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朝徐恪说道:
“徐兄,咱们也算老朋友了!我一向景仰你的为人!不过,你待人以诚,别人却未必领你的情啊!接下去……徐兄可要小心一点了!这长安城也未必是一个好呆的地方……”
言罢,宋锦桦再不多言,即朝徐恪拱了拱手,转身大踏步而去。
徐恪若有所思,回到了后院的榛苓居中。
众女也散了牌局,各自回屋休息。胡依依来到榛苓居内,便问起方才宋锦桦所言,徐恪一五一十尽皆讲来。
胡依依听完之后,思索了片刻,当即言道:“小无病,不如,咱们离开这长安城吧?”
“离开长安城?”徐恪疑惑道:“这是为何?”
胡依依道:“听适才宋大人所言,眼下你或许面临着危险!咱们还是赶紧走!”
徐恪道:“赶紧走?胡姐姐,如今已是戌时了,是不是太急了一点?更何况,我们好不容易在此地安身,如今的宅子也才刚刚修缮好,这一时半会儿,又能上哪儿去找这样一处容身之地?”
胡依依急道:“小无病,你没听到宋大人那一句‘长安城未必是一个好呆的地方’么?他已经讲得如此明白,你怎地还这般懵懂不觉呢!这间宅子虽大,可都是身外之物!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到哪里不是家呀?”
徐恪摸着自己的额头,想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笑道:“胡姐姐,你过虑了吧?宋兄的意思,或许是提醒我今后为官,要小心提防沈环。咳!那劳什子的官我本就不想做,明日我就去兴庆宫里把那什么大将军的给辞了就是!”
胡依依兀自劝道:“小无病,听姐姐的话,我们还是小心为妙!咱们这就动身,先出了长安城再说。如今这世界已没有魔物,晚上出门也无妨。若实在没地方去,不如,咱们先回许昌!有二妹的白鼠马车,两个时辰就到了……”
徐恪连连摆手道:“我听姐姐的,咱们明天就离开长安!可今晚着实有些迟了!眼下城外虽然已没有魔物,但如今毕竟还是寒冬,外头冷风刺骨,姐姐这些天身子又弱,面色也不好,今天中午我见你没喝几口粥就跑到一旁呕吐去了,想必姐姐肠胃受了些寒气,这大晚上的寒气逼人,姐姐切切不可出门!”
“小无病!姐姐我没病!你就听我这一次,行不行啊?”胡依依焦急道。
“不行……就算要走,也得等到明天正午之时……”
无论胡依依如何苦口婆心相劝,这一次,徐恪却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坚决不从。胡依依无奈之下,只得随他。她心里也想着或许是自己多疑了,宋锦桦只是来好意提醒一下而已,原本就没什么事情。
想起徐恪对自己如此关心,今日午膳之时自己只是胸中忽起一阵烦呕,匆忙跑到了灶间,这一幕被他看在眼里,竟还一直记挂于心,胡依依忍不住心中又升起一股温暖。
话说回来,此时已是半夜,就算自己吃得消,三妹、四妹的身子都弱,让她们深夜颠簸,前往许昌,定然又是一番折腾劳累,她们二人未必承受得住?况且,如今的许昌土堡还不知是一处怎样的光景,仓促赶去,或许连一个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