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经历过此刻的迷茫,他可耻的逃离了。带有对原非莫名的信任和心底那颤抖的懦弱,他迅速的奔向远处不过两百米的宿舍。将门锁狠狠落下,一整夜都不曾开启。
伏在窗边,他不敢看外面是什么场景。约莫过了几百个呼吸的时间,一辆车安静的驶入这条小巷,只有轻微的油门声远远的飘入他的耳里。停留了大约几分钟时间,从窗下的街道驶离。至此之后的夜,万籁寂静,再无波澜。
他害怕了一夜的警笛声始终没有响起,他顺利通过了答辩,获得了他的学位证书,得到了现在这份人前富贵的工作。只是那一夜的惊慌总会在午夜梦回时分始终缠绕着他,让他无法安眠。而这个秘密在他和原非之间,谁也没有再提起,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今天,直到原非坐在这里,平静的说出那个让他害怕的名字。
“我没有选择,是不是……”梅林将头埋在膝间,声音低沉颤抖。
原非看着自己低迷的朋友,轻声说道:“那个孩子,名字叫Gordon?Scruton,当年把他安葬进坟墓的时候,我专门调查了他的资料。你猜他当年才多少岁?”浅笑着摇了摇头,“也对,你怎么会知道呢。他当年应该才十二岁大吧,家里只有卧病在床的奶奶,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应该也不会选择晚上来打劫我们两个大人。孙子失踪,老人又因为丧失行为能力,一个月后才被人发现死在家中。这些你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你说是不是?”
勉强的咽了咽喉,强迫自己不去思考那真实的画面,“你……你为什么不救她?”既然原非了解的这么清楚,为什么要见死不救。
“救?你杀了人家孙子,然后将人救下来,给人复仇的机会吗?”原非站起身,向大门方向走去,隐约间他听见了餐车推动的声响。
梅林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平复。“你好狠……”
“叮咚。”
“Room?Service(客房服务).”
原非没有回答梅林的感叹,先是将门锁打开,让服务生将餐车推到餐桌旁。将两瓶红棕色的酒瓶轻轻放在桌上,冰桶中细微碰撞的声音敲在梅林的心上,随之心惊胆颤。
递上小费,将服务员送出门外,原非才慢慢回过身:“你不是第一个得出这个结论的人,我也不介意这一点。”从柜中取出两只华丽的玻璃酒杯,往中间放入冰块,“要来一杯吗?”
听着酒液倾倒的流水声,梅林终究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站起身就要往屋外走。
端起酒杯,迷醉的深吸一口香醇的酒香,原非低声说道:“现在离开,你会后悔的。”
猛地转过身来,梅林脸上写满了挣扎的痛苦,“那是我自己犯下的错,我自己来纠正。不能再害了其他人……”当年因为他的失手,已经导致两条人命离世,他不能够一错再错下去。况且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人能够证明是他杀害了那个小孩。
“我的确没有证据能够指正你,可是毁掉一个人,并不需要真凭实据。你在协会这么多年,还没明白这个道理吗?”缓缓转过身来,原非斜斜的靠在桌边,将杯中温度恰好的酒液一饮而尽。冰块完美的中和了琼浆中的辛辣,入口变得柔和许多。
“没有证据,你口说无凭。”梅林努力强硬的反驳道,诬陷一个人总要证据。
重新为自己倒上一杯,原非端起酒杯绕到梅林的身后,“你一定要我这么做,就不能怪我了。你那刚刚结婚的娇妻,尚在腹中的孩子,一定不会想要一个杀人犯的老公和父亲。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没有了权力的庇护,她们举步维艰。所以你还是不要想着自首这种愚蠢的举动,你的一时心安,换来的是后半生无尽的煎熬和她们凄苦的一生。就像我曾经说的那样,我并不是要伤害沈冰,你大可以放心。”
顿了顿,原非绕回桌前,将一瓶尚未开启的人头马握在手中,连着冰桶一起走向兰因的房间,不再理会愣在原地的梅林。他相信,他的这位好友,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双手紧紧地捏成拳,梅林双膝一软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无法动弹。原非给他留了选择的余地吗?没有,一点余地都没有。这是一道在开始就能够看见答案的选择题,不过就是在心上的负担多增加几分而已,还用选吗?
“我会安排好她的演讲的。”嘶哑着声音留下这一句,梅林缓缓从地上站起,拉开房门离开了。
原非望着他痛苦的背影,浅浅的笑了笑。你曾经犯下的过错,总有一天会让你付出代价,这个代价来的越晚,你付出的代价就会越沉痛。这个道理,他很早之前就懂得,用鲜血的代价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