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是温璇的小名,明月千里寄相思。
高琬,时常会抱着小月亮去后山上玩。
小月亮不明白,为什么妈妈总是带她来这个地方,尖尖的土包,前面有一块白色的石头,上面还有奇奇怪怪的纹路。
妈妈说,那是爸爸的名字。
“爸爸,怎么会是文字呢?”
她想破脑袋,也弄不明白这个问题。可她,她又一点儿也记不起爸爸是谁。
于是,她又去问牙齿快要掉光的阿婆,可阿婆总是哽咽着不说出一句话,然后紧紧地抱着她抖动,尤如糠筛。
她看见,奶奶在流眼泪。
“奶奶,谁惹你啦?我去教训他!”
谁啊?谁欺负了自己?谁能欺负自己?
温妪心中是无尽的恐惧和黑暗,那个深埋在记忆里的诅咒又一次闪电一般击中她:
“败叛九头赤炎的誓言,
黑色的迷雾将永夺你的日和月。
火焰垂落大地,
白帝扇动翅膀,
你要用鲜血和羞耻献祭未来之神。”
做为一个贝海儿湖湖畔布里亚特人的明眸萨吉,北海之神九头赤炎的神选之巫,温妪薇诺娜绝对不能有凡俗之情,更不能有后代,否则世代将接受关于黑暗和死亡的诅咒。
尽管她和丈夫,已经是无数代远居万里之外的布里亚特人后裔,但神选之矛还是将她戳中。
那时候,她还是像小月儿这么小。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一架被九头驯鹿拉着的冰床,悄无声息地来到她们家的牛皮毡帐外边,三个风尘仆仆的黑袍使者敲响了家门。
于是,她的手腕上多了一只非金非木刻着符文的镯子。
尽管,他们家是世居扶余的安世娜家族,实力强大,但是祖神的旨意无人违抗。
明眸萨吉,十六岁将被迎回祖地,侍奉九头赤炎,继续来点亮布里亚特人的日月光明。
可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温妪薇诺娜遭遇了爱情的考验,她失败了。
她怀孕了,她立刻被迷雾夺去了日和月。
她和她的温都翰,远遁千里,来到这偏远的三阳川,生下了温达。
当孩子生下的瞬间,她便知道,诅咒还在继续。
于是,她的温都翰失踪了,她那即将呱呱坠地的孙子被剪碎了,她的温达被恶毒之箭射杀了。
接下来呢?
她死死地抱着她的小孙女,小心肝。
“任何逃避都是徒劳,除非九头赤炎自己解除这个诅咒。”
那个满脸皱纹的黑袍人临走时留下的话,曾被阿妈流着眼泪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提起。
诅咒的秘密,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儿子、高琬、还有怀里的小月儿。
这是爱情和自私的代价吗?温妪一次次的问自己。
高琬爱自己的丈夫,爱他的赤忱,爱他的炽烈,爱他的卑微,爱他的雄壮,爱他像野牛一样的撞击,爱他的一切……
当这一切,变成了冷冰冰的山石和无尽的赏赐、赞颂,她便把这无尽爱,全力倾注在自己幼小的女儿身上。
她从没有动过再婚的念头,自从自己的母亲也随父王去世,高宾、高元、高建武、高大阳以及一干亲戚,都来劝说自己,但她都一口回绝。
虽然,高句丽不忌再嫁,优容弟娶寡嫂、寡妇再嫁之事。
可是,大好青春,只能付给对的人。既然对的人不在了,那还要枉付吗?
乐观,主动去拥抱自己的日和月,一直以来是平冈公主高琬拥有的人生格言。
“大太阳温达西坠了,这颗小月亮这不冉冉升起?”
“这是丑留给自己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礼物呢!”
她常常给自己这样说。
小月亮温璇是个很懂事的小姑娘,当她渐渐明白奶奶的沉默、妈妈的孤单、以及那尊白色的石碑真真的含义,就把自己自动变成一个开心果和解语花。
四岁的时候,她会奶声奶气地说:
“奶奶,我吃麦饭的肚子已经饱了,但是吃甜羹的肚子还是空的!”
“妈妈,我天生就适合在中午起床。”
“奶奶,我明白了人为什么要睡觉,原来是为了做个美梦呀!”
“妈妈,摔倒和掉下来的区别是,pia-ji-啊,啊-pia-ji。”
“奶奶,我被窝里放盏灯,因为梦里我总是走夜路。”
“妈妈,原来男孩子是站着撒尿的,你偷看过对不对?”
“奶奶,门里面有个口字,我知道这个字读门口!”
“妈妈,孔明灯飞起来了,我刚才许的愿望就是让它再飞回来!”
……
四岁的时候,高琬请来宫廷女师,给她启蒙。
高句丽的贵族女子教育,完全是汉朝的那套。其中,首席女史官班昭,旷世才女蔡琰文姬就成为了其标范,特别是班昭的《女诫》中的《七诫》,关于“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叔妹”的内容,最为重视。
按照一般的节奏,小月儿将在十六岁之前,完成如下的贵族基础文化教育规划和内容:
四岁授《孝经》,七岁诵《论语》,八岁诵《诗》,十岁诵《尚书》,十一诵《易》,十二诵《春秋左氏传》、《国语》,十三诵《周礼》、《礼记》,十四诵成侯《易记》,十五学问四方奇文异训。
小月儿还得通过宫廷女师学习女工、女红。
与此同时,高琬通过言传身教让其学习持家之道,温璇还得自己通过阅读大量的宫廷藏书来补充完善知识体系。
古代王血的教育,那能用一个重来述说?
书籍是不用愁的。
高大元现在还无子嗣,于是常常派自己第三任小娇妻明妃李贤常来探望(无后嗣,大事啊,前两任就不明不白殁了),这不,李贤这次又带着大堆礼物来看望她们母子二人,随之而来的还有大量的帛书、竹简、纸卷(是卷轴类,而线状书是穿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