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子,在这些人的眼中,就像神明。
这些人那眼中散发出的赤诚光芒,都让李二产生了深深的妒忌!
“哎呀,老爹和自己的那些铁粉,看自己时也该当有如此的目光才对!”
“大丈夫,怎能不敌一个妹子女流哉?”
“以后,当如是!”
……
看着那些围着妹妹像圣徒一样的车店头目,李二的心里浮想联翩。
而一旁刚刚熟悉完的刘文静,看着李大小姐的排场,也是暗暗惊奇。
这姑娘,亦非池中之物啊!
这个叫九如号的大车店,有好多架突厥大地上常见的车、马、牲口……
进入突厥大地以后,沙漠也有,但却已经很少了。
大部分地区,都是草场和荒漠,并且相对的地势道路也要变得平坦许多。
以载重而论,大车就显得比牲口相对方便多了。
这玩意,并不用过多的人给予其照顾、饲喂、看护。
如果车轴、车轮坏了了,换一个或者重新打造一个就行。
突厥大地上,多的是茂密的森林和木材!
所以,大车店,是一种农耕和游牧边界地带,独特的转换存在!
刘文静梳洗完毕,就像很多酸腐文人一个德性,喜欢步出屋子到处溜达、问问。
李二给他的任务,也很复杂!
他走到坞堡门口附近的大车棚下,看见许多模样迥异于中原的双轮大车。
于是,他走过去,问一个正忙着修理模样巨大车轮的中年人。
“匠人,你们这种车叫啥?”
那位明显是突厥人的老木匠,显然是知道这位模样英俊潇洒的中年人,是他们秀子的重要客人。
所以,他显得很是客气拘谨。
“贵人请知,这叫勒勒车!”
“勒勒车!这就叫勒勒车?”
刘文静看着这样长相怪异的大车,开始仔细观察。
刘文静没见过勒勒车,但也是知道勒勒车的,因为这家伙不仅熟读史册,而且也为突厥之行做了许多功课。
《汉书·扬雄传》中的《长杨赋》,就记载有“碎轒輼,破穹庐”的语句。
轒輼,就是早期的攻城车,也是勒勒车的前身。
秦汉时期,在华夏漠北高原上,生活着一支庞大的游牧民族——丁零部族。
史料中,这个民族又记作丁灵、丁令。
而实际上,正确的读音应该是颠连、狄历、敕勒、铁勒。
汉代的丁零族人,主要驻牧在贝海尔湖以南广阔的草原之上。
随着与南方农耕王朝的往来加剧,丁零人开始逐渐南下。
在魏晋时期,有部分丁零人已经散居于阴山南北,日渐强盛。
由于丁零人善于制作和普遍使用特有的高轮大车,故中原汉人又称丁零人为“高车”人。
甚至于,曹魏王沈在他的《魏书》中,有专门的《高车传》对其专题讲述。
到南北朝时,鲜卑、柔然、铁勒(敕勒)等族,造勒勒大车的技术已经相当高超和纯熟。
“可别小看这大轮车嘞!”
“池水多的地方,草木旺的地方,下雪厚的地方,嗨,走起来像在平地上嘞……”
中年突厥人,看这个汉地贵人对自己身边的大车很感兴趣,于是开始炫耀般地介绍起来。
“是也!魏文成帝之时,言五部高车合聚祭天,众至数万哉。大会走马杀牲者,游绕歌声忻忻,其俗称前世以来无盛于世也……”
刘文静点点头,随嘴说出一溜话语。
不想他这段文句,直把那突厥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汉族贵人,说的话,自己咋就一点儿也听不懂嘞?
于是,他只有羞愧地讪讪一笑,忙又低头忙着修起面前那支巨大的车轮。
其实,刘文静还知道,这种勒勒车绝不是一个车那么简单。
它,还是突厥人的战车,在南北攻防战争中发挥着巨大的效力。
平时,勒勒车主要用于拉水、拉牛粪、倒场、迁居、婚丧嫁娶、赶天神大会……
战时,勒勒车还会用来运送武器、辎重,以及装载抢来的人口、金银、布匹、铁器等贵重财物。
漠北的老百姓,谁都离不开它!
“草原之舟!”
“他娘的杨子灿,还真会起名字!”
“这是把万里大漠草原,都当成东面的汪洋大海呢!”
刘文静,看到过当面杨子灿干倒都拔后,给朝廷发的奏书抄本。
那家伙,就是这样命名突厥人除贺兰马之外,这一最重要的战略运输工具!
当年的刘文静,做为有为的青年之一,曾经在入仕之前,也是遍游天下。
在那曹孟德东临碣石的地方,他也曾望大海而怀过古!
那波涛起伏、无边无涯、蕴力无穷的大海,让他终身难忘。
巨壑,水宗!
能在上面操舟行船之人,胸襟和胆魄,乃属真英雄也!
活而为人,弄潮逐浪,梦想胸怀,也该如是啊!
“我还没去过北方大漠,只是听人数那万里草海,如同东边水宗!”
“自古有,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之壮美,这次,可得要好好去体验一回呢!”
“不过,如果这北漠草场真如大海之辽阔,那杨子灿给这大车起个草原之舟,真还是恰如其分!”
“啧啧!真是有才!”
可他这么一念叨,突然意识到不对。
“怎么能如此夸赞那杨走狗呢?这屁股可不能坐歪了。”
“呸!歪才邪说!”
不想,他这一呸,正好让那突厥将人看着听着正着,那人的脸色立马就不好看起来。
“贵人,请注意言行!”
“勒勒车,是我们草原人的亲人,上面可住着守护的神灵,你这样,会引来车神的诅咒!”
“如果让神使策恩的信使看见,您就麻烦了……”
说完,竟然“扑通”一声,他跪倒在大车轮面前,双手交叉抚胸,倾伏身子开始祈祷。
“伟大的天神,无所不能的爱喝汗,真身显现的无敌策恩,请饶恕糊涂愚蠢的仆人,玷污了您管理下的九十九腾格里,请车身跟他说句好话,不要降罪……”
看着慌里慌张的突厥木匠的作为,刘文静心中一怔狂笑。
“什么乱七八糟!天神?爱喝汗?策恩?……”
刘文静做为李渊和李二帐下专门负责突厥事务的大拿,自然是听得懂突厥语的。
至于天神教,也是早有所闻。
但据他所知,因为这天神教和历任突厥大可汗不睦,所以多被打击压制。
有的地方,甚至还不如西边来的佛教。
“愚昧!”
刘文静心底耻笑一声。
他没有理会正自虔诚祈祷的突厥木匠,而是蹲下身出手拍拍面前这个巨大的车轮。
那车轮上面的木榫和木钉,正彰显着无尽风霜岁月留下的痕迹!
这种车,模样怪异,和中原汉人使用的那种宽身低桥的马车很不一样。
更是与现在中原流行的粟末地产豪华大马车,也不一样!
勒勒车上面,一块铁都见不着,全实木!
车身小巧粗陋,两侧双轮却异常考究高大。
它就像一个小脑袋的人,长着一对超级巨大的耳朵。
而车桥,也距离地面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