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华灯初上,临安城中,春风楼,后院。
“开了!”
铜钱落定,赌桌上一片嬉笑叫骂之声。
“直娘贼的!又输了!”
冯树沮丧地站起身来,满面油腻,他摸摸身上,已经是囊中空空。
“怎么了,冯虞候,还玩不玩?”
赌桌对面,摇钱的瘦子掂着手里的铜钱,漫不经心说道。
宋代最常见的关扑方式是掷钱币。关扑工具非常简单,就是六枚铜钱,叫做“头钱”,掷在陶盆里,以铜钱的正背面定输赢。掷出几枚铜面的叫“几纯”,如果六枚铜钱都是所说的面数,叫“六纯”,大小通吃。
“老黄,借我点!翻本了还你!”
冯树向一旁殿前司的同僚黄仛伸出手来。
“兄弟,我就剩这么一点。”
黄仛抽出几张纸钞,递给了冯树。
黄仛是殿前司步军副指挥使,这二人臭味相投,是临安城有名的“赌博二人组”。
今天二人手气都不好,不过黄仛赌的小些,没有冯树那么丧心病狂。
“这一次,老子坐庄!”
重新开赌,冯树亲自操刀,依然是大失所望。
“掌柜的,给借点!”
冯树不得已,只好去了柜台,重操旧业。
“冯虞候,你已经欠了1000多贯了。你看这……”
掌柜满脸的为难。
“掌柜的,等我发了饷钱,马上还你!”
冯树低声求了起来。
虽然他是殿前司虞候,妥妥的高级武官,可春风楼是官营,这些赌徒都是临安城的权贵子弟,来头都不小,他不敢得罪。
何况,赌博这事,凭的是手气和本事,他要是赖账,以后还在临安城怎么混?
“好吧。冯虞候,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我再帮你一把。不过,我可提醒你一下,你可欠得不少了!”
掌柜拿出账册,写好借款的数目,冯树签字按了手印,转身又投入了战场。
掌柜看着冯树的身影,眉头微皱。
冯树欠账不少,看来得想办法催账了。
赌场中,周平漫不经心地转悠,隔空赌几把,他走到冯树的赌桌旁,看着冯树和黄仛赌的热火朝天,也加入了“战场”。
小赢大输,十赌九输。果不其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冯树和黄仛手里的会子不断减少,二人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周平看的仔细,眼中的神色耐人寻味。
终于牌局散去,冯树二人无精打采离去,周平拖后,叫住了掌柜。
“掌柜的,借一步说话!”
盛夏时分,清晨,临安城、棚北大街、睦亲坊。
一大清早,睦亲坊街角拐弯处,便聚集起了一大群的士民,有人对着墙上的小报大声读着,津津有味。
“……沂王嗣子赵贵诚,本会稽一乡间闲人,地痞流氓,无才无德,竟有身有龙鳞之异象,生时芬芳满屋,何其谬乎!世间人生千千万万,可有一人生下来身有龙鳞,芬芳满屋?其岂是妖怪乎?”
人群之中,响起一片起哄声。
“别起哄,听我继续读……”
刚才读小报的士子,继续读了起来
“……为何赵贵诚无才无德,却能由一无赖摇身一变,成为亲王贵胄,盖背后有推手也……,究其原因,朝中某权臣想推其庶子上位而已……”
整个墙角听读的百姓,一下子就炸开了。
“沂王嗣子不是史弥远弄回来的吗,难道史弥远是他的生父?”
“赵贵诚不就是史弥远推出来的,原来是这权臣一直在背后煽风点火!”
“官家不是有皇子皇孙吗,史弥远推他的私生子,他想篡夺皇位,当太上皇吗?”
人群叽叽喳喳,许多人都是被亮瞎了狗眼。
“还有,还有!”
读报的大声喊道,吵吵嚷嚷的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
“……以宣、薛为肺腑,盛、李为鹰犬,专擅朝政,权倾内外。薛、胡、赵谓之“三木”;李、梁、莫为其排斥异己,不遗余力,称之“三凶”。廷臣多遭窜逐……”
读报人读完,又引起一片惊呼声和叹息声。
“宣、薛不就是宣缯和薛极吗?薛极、胡榘这几个老家伙只知道点头哈腰、奉命行事,果然是“三木”,和木头一样,只拿俸禄不给百姓办事。这些狗官!”
“李知孝、梁成大、莫泽,这三个狗官,果然是排斥异己,不遗余力。真是三条恶犬!”
“最坏的还是史弥远这个奸相,对金人摇尾乞怜,天天印会子,弄的钱不值钱!真该千刀万剐!”
百姓们纷纷怒骂,这年头钱不值钱,年初一斤肉&nbp;30文钱,现在要快&nbp;60文,差不多涨了快一倍。这年头吃喝拉撒,什么东西都涨,就是工钱不涨。再这样下去,百姓还有活路吗?
关键是百姓穷得吃不起肉,那些贪官们一个个脑满肠肥,百姓不骂他们骂谁?
“前景献太子赵询于开禧元年立为皇子,进封荣王。到开禧三年诏立为皇太子,只有短短两年。而本朝皇子赵竑为皇子已四年,还是一区区国公,何其谬哉?”
有儒士大声读道,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济国公赵竑身为皇子,文章海内第一,兼谙熟实物,懂冶铁火器之术,弓马娴熟,文武兼备。身为大宋皇室唯一皇子,压制四年,未见任何擢升,岂不是怪哉?皇子为太子,理所当然。而四年不动,是欲废皇子乎?奸人作祟乎?”
儒士读完,听的人里面,立刻有人发作了出来。
“当今皇子文韬武略,比景献太子强多了!四年还不是太子,是要被废吗?”
“还不是奸相和狗皇后狼狈为奸,祸乱朝堂,简直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