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八,夜、子时、临安城、皇宫、福宁殿。
空荡荡的寝殿之中,大宋官家赵扩躺在御塌之上,面如金纸,奄奄一息,已经进入了弥留之际。
“史相,官家恐怕撑不过两个时辰!”
白胡子御医满脸皱纹,小心翼翼,向坐在椅子上面色冷峻的宰相史弥远禀报。
史弥远点了点头,目光冷厉。
“下去吧,随时在一旁候着。此事不可对任何人说起,否则,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是是是!老臣知道!”
白胡子御医心惊肉跳退下,史弥远身边,都是亢奋紧张的心腹之人。
看到御塌旁散落的金丹,史弥远眉头一皱。
一旁的余天赐赶紧上前,收拾起了金丹,装入袖中。
“爹,刚才官家都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让赵竑继位”
史弥远的大儿子、时任太府少卿、权户部侍郎史宅之,小心翼翼问道。
赵扩弥留之际,只招父亲一人,显然是有托孤之意。
“这是你该问的事吗”
史弥远轻声一句,头都不回,史宅之只有讪讪退下。
史弥远看了几眼御塌上的赵扩,转过头来,看向了睡眼朦胧的殿帅夏震。
“徐副帅,立刻吩咐下去,封锁福宁殿、坤宁殿、太子东宫,严密把守皇城各宫门,不准任何人进出。官家大行的消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以免引起恐慌。”
史弥远盯着殿前司副指挥使徐仪,目光如炬,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记住了,尤其是东宫那边,一定要留意,不要让他们发觉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异动。”
“史相放心就是,末将必不辱使命!”
徐仪心知肚明,领命离开。
官家病情恶化,还是找史相来交代后事。而在皇帝行将归天之时,还要宣太子觐见。
史相自然是各种拖延,直到皇帝说不出话来。
“大郎,你立刻出宫,到程侍郎的府上,让他速速进宫!”
“畏斋,你立刻出宫,到了沂王府,你告诉郑公,他知道该怎么做!”
“夏帅,立刻派禁军去我府上,请杨氏兄弟进宫。我会当面交待。”
史弥远一一吩咐,成竹在胸。
史弥远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
“夏帅,你派人去通知黄仛,让他城门一开就出城,和他一起调集禁军,驻扎于候潮门外,随时等候军令。”
“史相,对付区区一个赵竑,有必要调动城外的禁军吗”
夏震狐疑地问道。
“城中万一有骚乱,以防万一。”
“是,史相!”
夏震和余天赐不再吭气,领命离开。
史宅之离开前,脸色泛青,眼神闪烁不定。
“爹爹,真要这样做吗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
父亲把持朝政,即便是赵竑上位,又能奈父亲何大不了辞官,以史家的实力,朝廷恐怕也不敢大动干戈。
现在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些。
史弥远抬起头来,目光寒气逼人,盯着儿子,史宅之不敢逗留,快步离开。
殿中恢复了寂静,史弥远站起身来,看着殿外的黑夜出神。
真希望这黑夜早些过去!
“见过史相!”
杨桂枝的侄子杨谷杨石进了福宁殿,一起向史弥远见礼。
二人眼神扫向殿中,宫人正在更换白纱白绫,赵扩在榻上一动不动。二人心知肚明,收回了目光。
“二位,先帝驾崩,立下遗诏,要沂王嗣子赵贵诚登基大宝。”
史弥远面色凝重,对杨氏兄弟二人耳提面命。杨谷杨石连连点头,跟着悄然离去。
“史相,礼部侍郎程珌到了!”
史弥远刚松了口气,殿外儿子的声音响起。
“让他赶紧进来!”
史宅之带着礼部侍郎、直学士程珌进来,程泌赶紧上前见礼。
“见过史相!”
程珌恭恭敬敬,肃拜一礼。
显然,他早已洞悉了一切。
“程侍郎,官家大行,就由你来草拟诏书吧。”
史弥远挥挥手,周围的禁军宫人纷纷退下,只留下了儿子史宅之一人。
“史相,下官不是制治诰,也不是翰林学士,再说了,两府的执政都不在,这合适吗”
看着面前的黄绫,以及笔墨,程珌心惊之下,不禁犹豫了起来。
这可是矫诏之罪,弄不好要株连九族的。
“程侍郎,这是官家遗诏,你就不必犹豫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等新帝登位,你就是两府执政了。”
史弥远轻声一笑,信心十足,镇定自若。
“史相,下官敢不从命!”
程珌心里“砰砰”直跳,肃拜一礼。
史弥远权势滔天,皇宫、包括临安城的禁军都被他控制。赵竑贵为太子,却无权无势,傀儡一个。
只是草诏,不过写些字的小事。从侍郎到执政大臣,以后可就飞黄腾达了。
“程侍郎,这第一道诏书,就是改立皇侄赵贵诚为皇子,赐名赵昀。”
史弥远稍作思索,径直吩咐了下来。
程珌抖擞精神,振笔疾书,写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