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庄的大多数乡民,都是给黄家做佃工,日子全靠着黄家给的粮食多少,许多人还欠着黄家的地租。要是黄家出了事,他们也不好活。
黄家管家带头,家丁们纷纷鼓噪,乡民们还是有些犹豫。
自古民不与官斗,何况经界所的官员都是从金陵城来的上官。杀了这些上官,后果很严重。
看到有些乡民还在犹豫,管家脸色一边,开始点名。
“黄夫子,你欠员外的租子还没交吧。钱六,你的欠钱什么时候交啊?二狗,你老娘的病是谁叫郎中看好的?还有你黄多福,你爹死了,是谁给埋的?”
管家一一发问,乡民们面面相觑,有人马上说了出来。
“这是我们黄家庄的地,官府的人凭什么在这指手画脚?赶走他们!”
“就是,赶走他们!打死他们!”
“自古法不责众,打死他们,官府也没法查办!”
乡民们纷纷鼓噪,一时间群情激愤,气氛热烈。
黄家庄一千多户,黄家佃户就占了一般多。黄家人带头,所有的乡民都开始附和。
“乡亲们,都不用怕。即便是出了什么事,也有黄员外担着,有知县相公和知府相公担着。事后出去躲几天,保你们没事!”
黄家管家继续煽风点火,给众人宽心。
“乡亲们,打死狗官!”
“打死狗官!”
“打死狗官!”
乡民们群情激愤,管家镇定自若,指挥了起来。
“黄四,你带人去南边,我去中间,黄大去北边,把他们赶到河边,让他们没地方去!把册子抢回来!”
管家吩咐下去,乡民们手持棍棒,家丁执刀在前,一群人气势汹汹,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向正在丈量田地的经界所官吏们冲去。
乡民们气势汹汹,漫山遍野,堤坝上的两个衙役都是吃了一惊,纷纷吐掉了嘴里的茅草,站了起来。
“黄家人要干什么?怎么办?”
矮壮衙役傻了眼。看乡民这阵势,这是要形成合围之势。这要是闹起来,弄不好要出人命。
不用说,这是黄家在后面使劲。那些个老百姓,都吃不饱饭,哪里会想到这些?
“别动!你现在下去,弄不好自己也会被黄家人打死。先看看再说!”
瘦高衙役阻止了同伙的蠢蠢欲动。
黄家人显然蓄谋已久,就凭他们两个人,恐怕也挡不住这么多乡民的愤怒冲击。
“要是真出了人命,咱们可怎么办啊?”
矮壮衙役脸色铁青,额头直冒汗。
“怕什么,出了事,自有知县相公担着,和咱们没关系!”
瘦高衙役按着同伴坐了下来,二人坐直身子,心惊肉跳看起热闹来。
乡民们咆哮而来,狂呼乱叫,经界所的官吏们纷纷抬起头来,惊诧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要干什么?”
王东来一头雾水,傻傻说道。
他们只是奉江南东路制置司和建康府总领所的政令,前来清丈田亩,汇集成册。这些乡民要干什么?
“他们……好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方一清从乡民们的扭曲的面孔和叫喊声中,觉查出了危险。
“吴海,把账册装好!所有人,快跑!”
方一清不再犹豫,大喊一声,众人掉头就跑。吴海匆忙用油纸包好册子塞入怀中,紧紧跟上。
乡民们四面八方而来,方玉清等人没有办法,只有向河边跑去。几人一起逃跑,乡民们士气更旺,漫山遍野,四面八方,直奔河边。
河滩上坑洼不平,王东来跑的太急,不慎倒在地上,一群乡民上来,立刻就是棍棒交加,王东来抱头惨叫,乡民围攻之下,王东来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方一清等人跑到河边,滔滔河水拦住了去路。
乡民们蜂拥而来,狰狞的面孔清晰可见,石头土块棍棒雨点般飞来,砸在众人头上身上,疼痛难忍,方一清大喊一声。
“跳!”
再等下去会被打死,方一清立刻跳进水里,在水里扑腾了两下,被河水卷走。
吴海跳进了水里,看到方玉清被河水卷走,吴海想游上去救他,却来不及,只有使劲向对岸游去。
而跟随他游向对岸的几个同袍,只有年轻的刘延年好像还能看到身影,其他几个和方一清一样,都被汹涌的河水卷走,很快不见了踪迹。
而留在岸边没有跳水的几个同僚,在乡民的疯狂围攻之下,纷纷倒地,没有爬起来的迹象。
吴海转过头来,不再犹豫,用力向对岸游去。他摸了摸怀中,册子还在。
一场恶斗很快结束,堤坝上,两个衙役看的目瞪口呆,个个变了脸色。
乡民们耀武扬威嘻嘻哈哈离开,留下河滩上横七竖八、血肉模糊的七八具尸体,无人问津。
“怎么办?”
这一次,轮到瘦黑衙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
这么多经界所的官员被打死,这事恐怕是真闹大了。
“还能怎么办?我回去禀报知县相公,你在这看着。”
矮壮衙役回了同伴一句,无精打采站了起来。
事情已经发生了,至于怎么收场,他才懒得管,到时候看热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