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舟感觉视线都变得有点模糊，他努力睁大眼睛，盯着练峨眉一张一合的朱唇。

那张绣口曾经对他谆谆教诲，说出无数玄道妙理，可如今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锥子一般扎在他的心上。

“直到现在，你都没明白，你到底错在哪里。”

“哈，我错了吗？”

云梦舟眼眶红了起来。

“狂龙无数次辱我害我，还连带着污蔑你和蔺大哥，我忍不住教训他，是我错了；

“异度魔君势大，我殚精竭虑尽力周全，不忍损失任何一个正道同志，就算把金八珍当作诱饵，也是再三确认她不会有性命之危，是我错了；

“为了炼制克魔法宝，我特意去寻罪恶之辈，不惜让自己的双手染上鲜血，还是我错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面近乎嘶吼起来，伴着这千丈高空呼啸而过的寒风，仿佛是天在恸哭。

“咳咳……”吼得太过用力，云梦舟忍不住咳了两声，而后闭上双眼做了个深呼吸，再睁开眼睛后，他的双眼中已不见了微红的水光。

“可就算是我错了，我也不会改！如果练姐、练云人要追究，我在蓬莱玉水明沙恭候大驾！”

他此时的脸色冷极了，倒是与萍山云人有了几分神似。

看着一边偷笑的罪者，云梦舟沉声道：“狂龙你也别得意，这次本座看在练云人的面子上饶你不死，下一次，你若再犯到本座手中，本座定叫你后悔昔日所为！”

他最后又将视线移回练峨眉面无表情的脸上，在她遮住左半边脸的墨绿面罩上微微停顿了一下，道：“本座最后再送练云人，还有金楼主一个忠告，以还昔日授业之恩。小心狂龙，否则总有一天，你们会惨亏在他手上！言尽于此，望诸位珍重。”

说罢，他便化作一道白光，瞬间远去了。

萍山之上，一片沉寂，唯有凄厉的风声四处回荡。

忽然狂龙哈哈大笑起来：“阿姐骂的好，骂的好啊！你看他这下原形毕露了把？”说着便要牵练峨眉的手。

练峨眉反手将他拍开。

“你以为我方才那句话只是对他一个人说的吗？”

“阿姐，你嫌我？你被那个墨清池骗了，误会我是坏人？呜呜呜……”狂龙也哭着跑开了。

练峨眉转头看向神色很不自然的慕少艾，轻轻叹了口气。

慕少艾十分知机地对她拱手道别：“如今除魔事毕，药师我也先告辞了。”

羽人非獍和燕归人也紧随其后，练峨眉轻轻颔首，于是几人也化光而去。

唯有金八珍拉住练峨眉的胳膊。

“练姐姐，虽然我对那云梦舟也有些不满，但除魔大义面前，即便他将我当作弃子，我，我其实也是可以接受的。

“你为何说他错了？难道是因为他杀得那些人吗？但他杀的都是罪大恶极之辈啊？”

练峨眉轻叹一声：“你非吾道门中人，察觉不出其中问题，我并非怪他杀人，惩恶扬善，降妖除魔，自然是功德之事。”

“那为何？”

“他的方法错了，他的思想错了，千年以前是这样，千年后，依然不曾改变。”

“方法，思想？……我不懂……”

“你不懂没关系，这本也不是你需懂的。”

“我不懂没有关系，以姐姐的意思，云梦舟是需要懂的吧？既然如此，为何姐姐不直接向他说明？我观云梦舟心里对姐姐是十分尊敬的，只要你说，他一定会听的。”

练峨眉摇摇头：“不可明说，不可强求，其中的道理只能自悟，若出自旁人之口，反倒会令他心存不满，更难回头，那时就更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