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西边,那边不是百姓的耕地吗?”贺老拿着绘制的图看了看,抬头问道。
“是,不过如果是建学院……”
“民以食为天,不管什么原因,不能毁了百姓的生计,选第二个吧,我看着晴明山之东就很好。”淡淡的说着,贺老定下了茗泉县学的地址。
“总的事务我交给魏宇了,他过几天过来,到时我们再具体的商量一下,我是我一生的心愿,没想到有能力做的时候,忙得顾不上,等着想做了,又什么都做不动,只能靠着大家。”说着贺老微微一笑,坦然之余似乎也略带了些寂寥。
“是啊,我也觉得老了不中用了,想趁着现在赶紧做点事情。”
“正德啊。”贺老看着这个认识了才一个来月的朋友,“我在这闲着也很是无趣,这几天文惠来了到点醒了我,县学的事情还早着,我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它建成的那一天。”
“贺老,瞧您说的,我们……”
一摆手制止了他,“你我都是须发皆白了,不用绕弯子,我想收几个学生,就在这里,我让贺平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了,你看怎么样?”
“好啊!”王正德一拍大腿,“您自己收学生,这是天下学子的幸事,更是我们学院的幸事,就是不知道您打算收多少?”
“双手之内。”
“哦,这样啊,那我这就回去把我们学院的学生都召集起来,您尽管挑。”说着就要走。
“呵呵,回来。”贺老无奈的轻摇着头,“谁说我非要从你那里找了?”
“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正德一听急了,两步迈到贺老身前探着身子问道:“你不从我的学院里选什么意思,我的学生你都看不上啊?我跟你说,前几天我跟你说的那个孩子,虽然不太合群,但资历却是出类拔萃的,还有那个陶谦,在我们学院也是很优秀的……”
“你先别急。”
“我怎么能不急,这么好的事,我不能眼看着它跑了啊?!”
“我没说不要你的,但也不是只要你的。”仍旧淡淡的笑着,贺老不急不忙的说:“我要从整个大雍挑选十八岁以下的,品学兼优的学子。”
后山上,李氏带着言芷沿着问好的路,一直走到书院最北边闲置的角落里,她们中午在王正德处吃过午饭,稍微停留了一会儿,便问明地方,一路寻到这里。到了,李氏却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的月洞门,不知道想着什么。
这个地方言芷知道,应该就是上次自己看的那个堆放木头的地方,当时自己在外面等金子的时候,曾经从里面看到过这扇门,抬头看了看李氏,摇了摇她的手问道:“娘,想什么呢?”
李氏神色萧然,“这里以前是学院堆放柴草的地方,常年没有人来,草都一人多高,什么蛇虫鼠蚁的都有,没想到,他们竟然住在这里。”说着有些萧萧然的推门而入。
入眼没看到杂草鼠蚁的,却被到处码放的树桩、碎木的挡了个结结实实,领着言芷小心的侧着身子绕过几个一人高的木堆,才看到那两间百年高龄的老屋。
她们刚刚走到屋前,还想着怎么询问的,屋里已经传来了老人的声音:“不知是哪位贵客来了,老婆子我眼睛不便,还请相告。”声音依旧孱弱,说完还有些轻咳,却隐隐带着几分气度。
“方老夫人,我是温容的姐妹,白倾婉,容儿出嫁的时候,我曾去过您府上。”李氏没有进屋,毕竟是她们突然造访,虽然对方已经没落了,但应有的尊重她不会忘记。
“白倾婉……,白——,是白家丫头啊?”好像是被一个名字忽然带回了久远的年代,老人的声音听起来也平和了几分,带着很多感慨的说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第一个来看我老婆子的人竟然是你,若不嫌弃,就进来吧。”
光线依旧昏暗,老人坐在炕上,身前摆了个木桌,看样子是用外面的木材做的,听到二人进来的声音,抬手朝一边同样成色的凳子指了指,“坐吧,跟你一起的这是谁啊?”
“是我女儿,言芷叫婆婆。”李氏没有奇怪她为什么知道,眼睛不便的人,大都耳朵格外的灵敏。说着自己坐在虽然简单,但打磨的很是光滑的凳子上,推了一下站在身边的言芷。
“婆婆”。言芷稍微往前了一步叫道。看了一下她的脸色,好像比上次见的时候好了些,起码能自己坐起来,喘得也稍微平缓了些,看来那个叫方远兮的确实懂医理。
“是你啊?”一听到声音,老人想起了客栈的小丫头,上次金子带着她来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所以,直到此刻,老夫人才知道,在家里竟又碰到了熟人。却没有比刚才多多少热络。
从第一次见他们,言芷就能明显感觉到这祖孙俩对人的距离感,她没有金子那么厉害,所以只是稍微往前蹭了蹭,小声的问了句。没想到单单一个问候,她便真的认出了自己。
“你们认识?”李氏很奇怪的看着两人。
“这次跟爹爹去横山的时候,在客栈见过婆婆一面。”
“奥,老夫人,就你自己在家吗?”看了看屋里的摆设,一桌两凳,一方小炕,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倒是不局促,但是在这即便大中午也黑乎乎的屋子里,李氏总觉得有些别扭。
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外面一间是个厨房,靠门边是个低矮的泥胚灶台,北边也是自己做的简易的木架上,零零总总的放了些杂物,然后就是这一间,一方小炕上两床缝缝补补的被子,整整齐齐的叠放着,显然那个叫方远兮的孩子不在。
“兮儿刚刚回来做完饭,出去了。”
说起孩子,老人的语气温和了许多,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再怎么样意想不到的场面下故人相逢,也都了然了。所以她们没有说什么往事,更没有什么抱怨,只是神情淡淡的叹道:“这些年是我连累了他。”
“老夫人别这么说,您是他的亲人,不管怎么说,有您在,他就还有一个家,有个能让他回来的地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