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那人穿着湖蓝色百鸟朝凤织锦直裰,头戴双龙戏珠缠金冠,腰上是一根金晃晃的金丝腰带。
在众人的注视下,从容自若的径直往大殿之上走去,然后也不管在场那么多人的注视,在给康王留出的位置上落座。
梅妃凤眼一眯,吓得广福一个哆嗦躬身低头,匆忙过去问道:“康王,怎么还带着面具,您这是唱的哪出?”说着跟他一个劲得往梅妃那边递眼色。
广福都快急哭了,这位爷众目睽睽之下来晚了不说,竟然对母妃不行跪拜之礼,这要是单纯说他猖狂还好,再被有人心添油加醋的来点别的,他也得跟着死半截。
“难道王爷您这是想跟端王一样,给皇上、娘娘献艺一曲?”说着不停的给他使眼色。
怎奈这个主儿压根就不看他!
正僵持着,梅妃开口了,盯着来人冷冷的问道:“你是何人?”
一语既出,众人哗然。
来人不慌不忙的看着梅妃,“我是康王。”
一说话,大家都知道不是了,起码康王的声音大家还是记得的。
“来人,把他面具给我摘了!”
梅妃一声令下,刚才还歌舞升平的延庆宫顿时寒光闪闪,一边弹琴的乐师们也停下了手中的《霓裳羽衣》。
气氛变得沉闷,很多人还端着酒杯站在场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之间都愣在那里。
看着那两个走向面具人的侍卫,众人都觉得他们好像走得很慢、很慢,慢的一步步都踩在了众人心上,心跳都跟着忘了那么几下。
梅妃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别的,搭在椅子上的手,被她捏的紧紧的。
“我是康王。”来人起身,看着眼前的场面,依旧是这一句话。
一起身,大家看得更明白了,这个人要比三皇子稍矮一些,只是穿了这么一身色彩斑斓的衣服加上那半只面具,进门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而已。
“你敢再说一遍!”缓慢的语气,带着一股让人透不过气得压迫,“欺君之罪,哀家可灭你九族!”
“我没说谎。”说着,那人把脸上的半块面具一摘,朝着宴会上各个方向缓慢地晃了一圈脸,那缓慢的转动像是怕大家看不清似得。
不知道谁先被酒呛了一下,顿时大殿上一阵喷声,连殿上的太子和柔妃也都各自扭头笑的憋闷。
梅妃更是气得脸色发白。
边上的广福站在那里,瞠目结舌,他待在皇宫好几十年了,什么场面都见过了,可是这位爷……
只见那人单说样貌倒是极为寻常,但一张脸上工工整整的写着四个墨字“我是康王。”
可能怕说服力不够,右边腮上还被端正了加了一方印章——“天下承明”。
众人看着那传说中的印章,没想到它第一次亮相竟是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委屈。
看着众人纷纷猜测着,不知道皇上要是知道他的一番厚爱被用在这里,会是什么反应?
也不知道梅妃他们能不能饶过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人?
“康王说,他新开的春满园里还没有姑娘,他要去找姑娘,这边的宴会让我来替他,梅妃娘娘但有什么恩典,我也一律替他收下,等他回来,自会亲-自-到娘娘跟前谢恩。”
斑斓男子故意把“亲自”咬的重重的,毫无惧色的看着梅妃。
那几名侍卫停在那里,刀尖都已经压到他脖子上,就等梅妃一声令下。
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敢威胁自己,梅妃纤瘦的手指,骨节泛白。
延庆宫内剑拔弩张,皓京城内最高的钟鼓楼楼顶上,顾承明正和几个看上去更像江湖人士的汉子在一起喝酒赏月。
四五个人横七竖八的斜躺在楼顶的琉璃瓦上,脚边咕噜咕噜的酒坛子比他们的脚都多。
“真他妈的想去看看那娘们现在是什么样了——”
“孙白不会有事吧,你那几个字真管用,那可是皇宫大内,高手如云,万一一言不合?”
听了他们的话,顾承明看着坛中的酒,哼笑了一声,“我倒是希望他们动手。”
“也是,那事情就简单了。”另一边一直没说话的大胡子说道:“给你弄个媳妇,然后又让你把皇位拱手相送,她还真是做的好事啊。”
“父母命,须敬听。”
认认真真的语气,端坐严肃的样子,另一边的两个人差点就把手边的酒坛子砸过来。
“我说真的,听说那个梅妃勾结了一堆大臣们,已经打算让那个什么太子明年就登基了,到时候你想再做什么就更难喽……”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见顾承明没什么反应,拿着手中的拂尘敲着他的腿,“哎,我说话你听到没有,你这样拱手送人了,人家也未必领情。”
“不需要。”语气中的寂寥未等人察觉。
“别啊,虽然我说过你命中的帝位注定伴随一场血雨腥风的战争,但你也不一定非要自己创造这样一个场面啊?!等他登基了,那就是、造反了……”道士说着后面几个字压得极低。
顾承明听了,冲他挑眉一笑,起身举着酒坛招呼着,“来来来,趁现在我们打个赌,就赌孙白能不能大摇大摆的回来,输的人光屁股绕城一圈。”
“得了吧,这事也就孙白能干出来。”
孙白光屁股绕城跑过,为当时的顾承明一小队人,挣了个锅盖那么大的烙饼。
那时他们在西域追赶一股蕃兵,结果勿入雪山深处迷了路,一行人吃光了身上的干粮,在雪地里走了两天两夜,好几个人都出现了雪盲的症状。
就在大家绝望想放弃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座不大的城池,据说老城主是早年的一位将军,战败后不想让兄弟们回去领死,干脆直接带他们隐居此处。
看到像野人一样狼狈的顾承明几人,现任城主开玩笑说,只要他们中有人敢光屁股让城跑一圈,他就赏一个锅盖那么大的烙饼给他们。
结果孙白二话没说,扒光了原本就湿透了的衣服,光脚丫子就围着城池跑了一圈。站在墙头的将领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白净的身子,再看看那一上一下的跳动,半天才反应过来,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肆意大笑。
等他们打开城门,邀请他们入城歇息时,顾承明却断然拒绝了。
等孙白一回来,便上前迎着,郑重地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亲自给他穿戴好,带着众人离开。
临走时,孙白还不忘了讨回他赚的那一个烙饼。
“他那是光屁股为我们几个挣了条命回来。”顾承明叹道,“来,今天我们也绕皇城一圈,为他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