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应该没有这么漂亮,想着,多年来几乎不抱什么希望的心开始砰砰跳动,忍不住问了句:“你去过横山吗?”
“去过啊,爹爹和师兄带我去采买药材,我去过好几次呢……”
听到的话,面具后面的那双眸子顿时泛起了光彩,“那你有一个紫色的坠子吗?”
李言芷迷迷糊糊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此刻他们相对而坐离的很近,一抬头,就看到那张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亮,她还伸手摸了摸,说道:“当然有了。”
说着当真伸手从脖子上掏出一个编织精美的丝络,亮蓝色的丝线密密实实的编织了一个心形,拽到银面眼前。
他没接,只是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那一眼,看的他的心也如这夜一般——凉了下来。
“终究是找不到她了吗?这么多年了,自己找遍了她说的南州,也没找到那个长着痦子的黑丫头……”
李言芷已经带了几分醉意,好在脑子还知道点事儿,显摆完坠子后没说别的,又宝贝般的重新塞到衣服里。
如果她今晚尚有三分清醒,或许还能问他一句,或者能从他问的问题里想到点什么,那就不会发生后面的那么多意外。
可她确实是醉了,甚至都没看到银面那满眼的失落。
而银面也不会想到,他眼前这个丝络编成的普通坠子三天前还是他想要见到的样子,只不过因为贺文惠的一句话而带了个面具,就像他。
犹豫了一番,银面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对着还迷迷糊糊的人问道:“那你见过我吗?”轻柔的语气,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觉察出来的恐慌,仿佛风中的蝶翼,经不起一丝伤害。
李言芷见他摘下面具,大脑跟不上似得,眼睛随着他的手看着那个面具从脸上摘下来,被他捏着放在一边,半天才想起抬头看他的样子。
“方远兮?”迷蒙中带着几分惊讶。
没等他再看仔细的,那顶面具已经回到他脸上。
没有人知道此时银面的心情。
只是他再也无心看什么月亮,替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起身带她离开,此后再无一话。
许多年后,当他们谈起往事,会不经意的提起今晚的月色,想起他们此时还在为别人的因缘忧伤,自己的又何尝不是百般曲折。
李言芷第二天醒的有些晚,江氏从门外喊了两次才懒懒起身,看着自己依旧睡在自己的床上,要不身上还穿着昨夜特意加上的夹袄,恐怕她会以为自己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
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也没闻到酒味,难道自己的酒量真有这么好,睡一晚上,连酒味都闻不到了?
想了想,她确定自己喝了不少,她怎么记得自己好像看到方远兮了,难道是做梦?
拍了拍脑袋,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干脆起身梳洗,想起李明修那整天拿来闻药材的鼻子,特意多洗漱了几遍,还换了一身衣服,又去厨房找了两瓣大蒜,忍着辣嚼了两口,才放下心来。
因为比平时磨蹭了许多,李氏免不了说她几句,不过看在她这一阵还算乖巧的份上也没多言,李言芷暗暗咂舌,要是昨晚的事情被娘亲知道的话……
想着打了一个寒颤,不行,打死也不能说,以后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露一个字,尤其是‘银面’。
刚坐下,李明修抬头问了句,“谁大清早的吃蒜了?”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到捂着嘴巴的李言芷,李明修说道:“清早吃对胃不好。”
“哦,好的。”言芷捂着嘴巴应道,赶紧低头抱着稀饭使劲的喝着。恐怕李明修也不会想到,他心目中这个乖巧可爱甚至有些笨拙的女儿,也会有撒谎掩饰的时候。
几句话的功夫,早饭都没吃完,外面有人来找,原来是李氏本家的一个姑姑嫁到临镇,三天前添了一个大胖孙子,今天央人来接李氏吃喜面。还特意叮嘱了让他们夫妻连同江氏一起去。
李氏的这个姑姑是她父亲的堂姐,从她十岁上便出了门,现在嫁到临镇的徐家,家里有几亩地,大儿子有做了点笔墨纸砚的小买卖,日子过得还说的过去,原本自己离开这些年已经没什么走动了,过年的时候李明修说毕竟是自己家正经的长辈,不去说不过去,所以夫妻二人带着言芷一起去过一趟。
当时就听说她儿媳快生了,没成想这么快就添了。
来接的是她姑丈那边的一个侄儿,或许是被特意叮嘱过,知道李氏平时在家也没有什么事情,所以也不等他们推脱,只说等他们一家吃完饭就带她们过去,连马车都已经带了过来。
李言芷不喜欢这些事,只推脱不太舒服,来人便催促了李氏夫妇连同江氏一起过去,李明修觉得今天没有什么事情,而且还有守均在,所以也打算跟过去走动走动。
江氏是推脱不过,只得跟着一起收拾了一下,上车离开。
临走时,李明修没忘了悄悄叮嘱江守均几句。
等他们走后,江守均跟言芷交代了两句,自己起身来到西院给蓝玉检查,他昨夜有些发烧,现在已经醒了,因为前期身体一直调养的不错,所以这次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跟他交代了一下今天可能没人在家,等中午会回来给他送午饭等事,便带着言芷锁门来到药铺。
药铺早已经开门,福叔正在里面整理药柜,见两人过来先跟掌柜打过招呼,才说起方家刚才派人来找过,说一会儿有空让过去看看。江守均点头应着。
其实方家的那几个孩子除了方有才之外,其余的皆伤在腿上,他和师傅故意说的严重了些,让他们必须在家待满百日方能下炕,否则被强行打断的腿骨可能留下后遗症,以后跛点、瘸点都是正常的。
几个人最大的方有才才十八岁,最小的不过十一二,大好的人生尚未开始,所以都十分听话的乖乖在家,愣是到现在没出来走动。
镇子上的人因此也过了一个安生年。
倒是断了胳膊和肋骨的方有才,原本碍不着走动,奈何年前不知道怎么又感染了风寒,不停的咳嗽,他肋骨断后起卧都得十分的小心,不敢稍有触动,这下可有得受了,每咳一下都跟用刑一样。
期间免不了又三番几次的请李明修过来,有时李明修脱不开身,江守均也亲自过来。
总算有惊无险的到了现在。
现在来请他们,恐怕是听到学院已经开学,方有才实在在家待不住了,所以,方家才最后找他确认一遍。
李言芷并不想跟着过去,所以只是待在药铺里面的静室摆弄几样小玩意。有时听到外面来抓药的人多,也出去帮福叔打打下手。
她自小在药铺长大,常见的药材都认识,一般来人都是她接过药方读着,福叔、哦她叫福爷爷,在一边抓药。
有她搭把手也快了很多。
而且福叔看起来很喜欢和小丫头一起干活,这丫头乖巧懂事不说,声音也甜,说话也中听,不像有些娇惯坏了的,嘴里有的没的就往外冒,一点都不知道尊重老人。
所以,爷俩干起活来也不累,有时赶上几个人一起来也是一会儿的事。
没多久,江守均便回来了,手中还带了一个食盒,二人留下几样,剩下了让言芷带回去给蓝玉。
为了不让人起疑,言芷也是在家用的饭。
看着饭菜的分量,福叔心里不知道想什么,不过还是没开口。
而回到家中的李言芷也是如此,对着蓝玉,几次想问问关于银面的事情,最终都忍下了。
不过这爷俩一个是心里明白,故意不问。
一个是实在不明白,而不得问。
这或许就是人活一世的又一种境界,很多事情我明白,你明白,我们大家都知道,但是不说,这是对人的一种尊重。
而言芷这般年纪的小丫头,不管对于什么,都不能在心里藏多深,翻来覆去的总想刨出来看个明白、问个明白,但是她还想不到别人不提,正是因为有些事不想提,不能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