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骇的肝胆俱裂,连忙上前想要扶住他,“公子,你别吓我!”
少年后撤一步避开来,须臾,他嘴角勾动笑了起来,那样轻,那样痴。
那笑声渐渐变大,如同癫狂了般,笑到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干呕,引得体内血毒亦随之复发。
少年捂着唇,鲜血却从指缝不断溢出,在地面打开朵朵梅花。
他努力打起精神,将银枪握在手中,强撑起身,踉跄地朝外走去。
副将起身要拦,被他一把推开来。
“将军!”
“苏国既派使臣前来,只怕已在入关卡口设好了层层埋伏,将军若要去宁都,必然万分凶险!”
少年拭去唇角血渍,掏出青色瓷瓶,颤声道:“我知道。”
副将继续劝道:“若郡主不幸身故,将军当打起精神为郡主报仇才是!”
少年拔去瓶塞,将瓶中药丸倒了大半入口,吞咽而下,翻涌的气血才算平歇下去。
他眉目冷冽如刀,决绝而又哀戚,“郡主殿下如今生死未明,你就同我提报仇?若她真的死了……我是该同她报仇的,可是她若死了,我还报仇做什么呢?”
说到后面,少年的声音逐渐沙哑,攥紧了十指,直将指尖嵌入血肉当中。
言罢,他不顾一切地翻身上马,纵马疾驰而去。
千里路遥,风沙漫漫,日月星辰纵横翻转,起起落落,转瞬已过了七日。
少年一路遇上了不少埋伏,几番生死,却未阻步伐半分,他一意孤行直奔宁都。
他满身风沙,握紧了缰绳。
宁都城门之上,有两段没了四肢的光秃身躯,被绳索悬于城墙上,风干糜烂的肝肠在风中飘荡。
城门下来来往往的行人,但凡路过,皆要唾上一声,骂上几句。
“此等贱人何配为姜国郡主!即便是被剁成人彘,腰斩于市,亦难抵消他半分罪孽!”
“害死父兄委身逢迎,谄媚主上,可算是死了,否则还不知道祸害多少人!”
“你知不知道,那个姜国郡主被做成人彘前,可是被天牢中所有死囚一一凌辱过……”
“啧啧,果真是无耻荡妇,不过那个郡主素有姜国第一美人之称,倒是便宜了那些个死囚。”
那些人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言的贱人,荡妇,是少年心中高不可侵的神邸,是少年的信仰和力量。
那一字一句皆刺耳不堪,如同刀剑,诛心见血,将少年的肺腑刺穿绞烂。
他以为守住姜国,就能守住他的郡主殿下,可到头来,他什么也没有护住。
那些人的脸上,满是鄙夷不屑,恶心嘲讽。
少年指尖深入掌心,体内血毒开始流窜,自心脉出开始蔓延,寸寸浸透四肢百骸。
经络间有蚕蛊游移,如附骨之蛆将他浑身血肉寸寸蚕食鲸吞。
他心心念念要守护的人,他的信仰,于那一刻,彻底覆灭化作死灰,荒芜且坍塌,浑身热血凝做霜雪……
倏尔间,所有的一切都寸寸破碎开来,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