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叔不愿撇下云姨她们顾自苟且偷生,试图从密道内部把闸门打开,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开门的机关。所以只好从另一头的出口出去,再由外面沙漠上绕道回到客栈。可是密道长的出奇,而且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见,我跟着恒叔一路磕磕绊绊花了好长时间才从密道中出来。原本以为是密道里太黑了,不好走,所以才用了这么长时间,从外面走一定不远,很容易就能回到客栈。结果却事与愿违,我们在沙漠里找了好多天,客栈没找到,却阴差阳错地走出了沙漠。恒叔想回去,可不认识路,就在我们犹豫不决的时候,鞑子的骑兵忽然出现了,又是几番血战,兜兜转转了好几个月,辗转到了小海,后来就在那边定居下来了。”
“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你和小恒叔叔总算是平安脱险了!”终闻些许利好消息,梁筠竹抚胸松气,转念一想,杏目忽闪,四下张望,问道:“对了,怎么没见到小恒叔叔,没同你一起回来吗?”
萧正阳眼鼻泛酸,闭目深吸,道:“一路上恒叔为了我一直舍命相护,重伤一十四处,轻伤更是不计其数。而且还得不到及时妥善的治疗调养,以至坏了身子的根本,落下了严重的病根。这些年来一直服用着各种疗伤良药,但疗效甚微。就在……就在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前……”越说越难受,越说越痛心,以至泣不成声。世人对薛恒多有误解,对此他毫不在乎,他所在乎的是仅有的那么几个人的理解和信任,有了这些,那便够了。在萧正阳心目中,薛恒不是父亲,但胜似父亲,这样一位至亲长辈是无可替代的。即便是在萧栋杰生前,父子间的接触时间也不及叔侄间的相处来的多。自打萧正阳记事起,很多事情的第一次都是在薛恒的陪伴和指导下进行的,包括习武。父母意外身亡,令他痛彻心扉,而薛恒的过世,除了悲伤,还有一种天地崩塌、濒临绝望之感。小小少年人,承受了太多本不该是他这个年纪该承受的东西,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会被这些东西彻底压垮。
梁筠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擅安慰人,默默含泪,陪坐在旁。
人生的喜与悲,一如福与祸,总是相依相附。阔别后的重逢,有无限的欢喜,也有扎心的悲痛。从这一角度理解,人的一生,正是由无数的悲喜福祸堆积而成的。而这一晚,于这对少年男女而言,注定是难忘的。
萧正阳拿出一枚通体碧绿的玉佩,道:“这枚玉佩是云姨推我入密道时塞给我的。”梁筠竹好奇接过,小心翼翼的细细端详,玉佩大小如拇指,呈大刀之形,雕工极是精细,道:“在那么紧要的关头,云姨独独把这枚玉佩交托于你,可见此物必定十分重要!我笨手笨脚的,要是不小心把玉佩给弄坏了,那可就麻烦了,正阳哥哥你还是先收起来吧!”
“据恒叔所讲,云姨本是官宦世家的千金小姐,自幼饱读诗书,不逊须眉。但富足祥和的生活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冤假错案给打破了,族中成年男丁尽数斩首,妇孺流放。但幕后黑手仍不肯就此罢休,派遣大批杀手于流放途中进行截杀,虽得两位侠士救助,却也只救下了云姨一人性命。”
“这事之前我也听爹说起过,原来三爷爷和阿东前辈救下之人就是这位云姨啊……”梁筠竹对三人间的情感纠葛也有所耳闻,想到作为小辈,背后议论长辈们的这些往事太过不敬,急忙咽回到了嘴边的话,稍作思索后道:“正阳哥哥你说这枚玉佩会不会跟阿东前辈有关?”
“早前恒叔也做过这般猜测,这个可能性很大。如果真和阿东前辈有关,那么云姨交托玉佩的意思应该就是让我去找阿东前辈。”
“可是阿东前辈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失踪了,江湖上关于他的生死踪迹,众说纷纭。天下这么大,想要找到一个失踪多年的人,无异于是海底捞针呐!”
“尽人事,听天命。且看日后机缘如何,若是有缘,早晚会遇见的;若是无缘,我也该尽力而为,不负云姨救命之恩、托付之情。”
“嗯,正阳哥哥说的是,无论如何做人都应该无愧于心,筠儿会帮着你一块寻找阿东前辈的!”
“对了筠儿,光顾着说我的事情了,差点忘了问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而且还是一个人,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啊!”梁筠竹这才想起公冶世英、东方燕等人,她此行目的与他人不同,只是为了寻找萧正阳。现在人找到了,目的达成了,欢喜之下,忘了同伴们的生死安危,顿时陷入焦急和愧疚之中,语无伦次地喊道:“正阳哥哥正阳哥哥,不好了不好了!世英哥哥被一个很是厉害的神秘人给抓走了,我们快去救他!”
萧正阳不明所以,凭直觉料定此事非同小可,惊而不乱,镇定说道:“筠儿莫急,慢慢讲!”
“好好好!”梁筠竹连连点头,努力使自己平复心绪。
萧正阳又道:“先前你问我去黄岗梁的路……这事与无为教有关?”
“对……”
“那这样,你别急也别慌,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先上马,边走边说。”萧正阳话音未落,自具灵识的黑龙打鼻低鸣,昂首远视,英姿矫健且不失温顺,静待主人就位,大大出乎萧正阳意料。
马如人,黑龙贵为马王神驹,自有一般的马所远不可比拟的高姿态,只会对降服它的主人俯首帖耳。至于旁的生人,莫说奴骑于它,便是稍稍靠近,它都会发出不耐抵触的嘶鸣,现在却对梁筠竹表现出了罕见的温顺友好。
梁筠竹正要上马,黑龙忽然变得焦躁不安。萧正阳深知爱马能耐,但凡由此表现,必有危险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