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尔朱英娥收好翡翠马,卫铉问道:“河东也是以物易物,粮食价格也很金贵,可是太原这里竟是河东两倍之多,而且很难获得,难道并州一直这么艰难吗?”
“六镇之乱爆发以来,哪年不艰难?只是阿耶成为大都督之后,更艰难了些。阿耶虽不与说明缘由,可我知道阿耶遭到了王氏等名门世家联合抵制了。”尔朱英娥生来就是贵族女,从小接受的教育与普通人不同,别看她无忧无虑、很不靠谱,但是她的思维体系绝对比一般人成熟,见识也更多。
她有时候还被父亲带在身边参与各种会议,听取幕僚民告官的商谈大事,耳闻目睹之下,对当今形势也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稍微想了一下,接着又说道:“说来也是话长。我朝大都督兼管一地军政,除了州郡有限几个职务,九成以上的地方官都由大都督任命。阿耶获得开府权时,势力日益扩大,威胁到太原王氏等名门势力,惹来他们的敌视;不过一开始,王氏等大族还打算捐赠大量钱粮物资,而条件是肆州和并州县官官吏,以及乡兵都督和帅都督、幢主、都伯。”
“阿耶本也有立功文武要安排,更何况他知道一旦将官员卖了,自己在就是空壳子,命脉尽受那些名门世家把控。故而无论对方开出多大价码,他都毫不动摇,反而将低级职务授予实力不强、饱受大族欺压的郡、县豪强,以获他们支持。如此一来,便与王氏等大族彻底决裂。”
“王氏在并州拥有千年底蕴,子弟和影响遍布每个郡县、每个村镇,每个老百姓都被王氏无形控制着。朝堂之中更有要员无数。他们没有与我阿耶正面为敌,改把战场放到地方和朝堂之上。”
“地方打了几年仗,田园荒芜,粮食短缺,作为最大粮商的王氏有不计其数的粮食,然而他们却秘而不售,每天仅仅以少量粮食投入集市,以高价粮将百姓钱财攫夺一空。百姓吃完之后再也没有钱买粮食吃,于是各地都发生了巨大的动荡。这样一种情况下,王遵业等人举荐为王椿为征虏将军、都督,由他来慰劳地方。”
尔朱英娥嘴角闪过一抹讥诮笑意:“王氏有粮、有影响力,王椿到来不久,动荡很快就平息了下去。王遵业等人在朝中再次为其表功,说王椿威望高、能力强、功劳大,反过来又告我阿耶一状;于是王椿得授授右将军、太原太守职。饶是如此,可王氏觉得百姓还能榨上一榨,故而粮价始终居高不下。”
“阿耶也是因为缺粮,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精简军队,尔朱氏子弟名下田庄产出之粮,除了留下一点自给,全部卖给都督去了。而你之前所说的‘精兵路线’,实则是不得已而为之。”
听到这儿,卫铉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虽说兵强马壮是王道,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尔朱荣想必也是知道乱世雏形已现,故而加以忍让,他要是真敢和王氏玩横的,不说是成就一番霸业了,光是王氏挑起的动荡,就能让他焦头烂额、一地鸡毛。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尔朱英娥也渴了。不由分说的跑去拿来一个鼓鼓的皮囊,两個竹筒,往竹筒里倒了满杯,在习习凉风以及卫铉诧异目光下,扬起鹅颈秀项,一口饮尽。
“怎么这么能喝?竟然拿酒当水。”卫铉好奇的问道。
“我小时候趁我阿耶阿娘不注意,总是偷尝几口,又甜又可口,于是我习以为常。”尔朱英娥嫣然巧笑,脸上似有些小得意,她抿了抿粉唇,又给卫铉和自己倒了一大“杯”,说道:“咱们再喝。”
卫铉怕了她了,连连摇头道:“酒驾不是好事,若是出马祸,那可后悔难及了。”
“什么是酒驾、马祸?”尔朱英娥好奇的问道。
卫铉大致介绍了下,说道:“你还要回晋阳呢,也别喝了。”
尔朱英娥明白了,也听劝,随口问道:“你问粮食做什么?”
卫铉说道:“我准备收养百个孤儿,眼见粮食这等难买,便想找个大卖家买万石粮。”
一听此话,尔朱英娥立时就炸了,凶巴巴的说道:“收养百百个孤儿恁大的事儿,你为何不与我商量商量?家里就那点钱,你是不是非要败光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