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已无白天的热闹,夜里是羡珠楼接客高峰期,没人有空往这里走;小针则是年纪太小,这个点回房习字片刻便准备睡觉。
虽是如此,花园依然设置了不少石灯,入夜后星星点点,甚是美丽。
部分区域,例如秋千边上,还设有街灯,灯杆高高的,四面装了遮风挡雨的板子,即便是雨夜也能将四周照亮。
不过今夜并非是雨夜,而是难得的星夜。
何蛟不知道羡珠楼是怎么做到的,此地好似无视季节,深秋依旧繁星满天。园中的湖水敛尽星光,与繁星相呼应,景致竟比白日更漂亮。
何蛟情不自禁走过去,离得近了,只见清涧直泻而下,激起细碎的水雾,将一个身影笼在虚实之间。
“美人鱼?”
遇见熟人,她觉得应该上前打个招呼,顺便可以问问何不染的行踪。
可及至她走到跟前,才发觉那是一头白发的何不染。
何蛟眉头一压,正奇怪他怎么不在房里洗澡,忽然间就瞧出些不对劲来。
他的皮肤泛红,不是人害羞时那种薄红,而是那种进了桑拿房蒸太久的潮红。
何不染的皮肤一直白得惊人,因为气血不流动,即便是剧烈运动后,脸色依旧不会有任何变化。
可现在,他周身泛红,在星光夜色中仍然明显。
从表情看,甚至还……很痛苦?
痛苦。
这在何不染脸上很难看到,他最不济时,也只是虚弱无力,好像天生没有痛觉一般。
何蛟试探着将手探入水中,随后心惊地撤回手。
她白日常在湖边陪小针练功,自然知道湖水冰凉,可此时此刻,竟是触手微温。
再瞧何不染,她都已经弄出了动静,对方竟无一丝反应——不会是昏迷了吧?
“何不染。”
她低声唤他,他依旧紧闭双目,她只好伸手去探。
然而手才靠近,却被一个透明屏障阻隔了。
何蛟对这个屏障有印象,几天前她攻击何不染时,就是这个罩子挡住了所有攻击。
就在此时,何不染似有所觉地睁开了眼,屏障也随之被撤去了:“你怎么来了?”
何蛟反问他:“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怎么变成这样?”
何不染半阖了双眼,语声在水瀑下简直听不清:“没干什么。”
何蛟抛了把长发到小山上,将水流顺着长发汇集到一起流入湖中,四周一下安静不少。
何蛟伸手触碰他的颈侧:“你烫得像刚出锅一样,这叫没干什么?”
她讨厌他什么都不说,但现在这情形,他大概也没力气解释。
何蛟伸出手,长发刀子一样割去数百片植物的嫩叶,在空中汇成一把巨大的扇子,对着何不染呼呼扇起来。
何不染看了一眼扇子,又阖上眼睛:“……谢谢。”
何蛟看他极力做出放松的表情,身体却还绷着,心下了然——这么做根本没用。
她又试了试把高处的凉水引来,替换这一片的温水。
换到一半,她放弃了:“我去找小针。”
小针能大量制冰,降温效率更高。
她刚要走,手上却一湿,是何不染捏住了她的手腕。
他捏得很松,好像怕把她烫伤一般:“……散热只是防火手段,没办法减轻疼痛的。”
他浮起来一点,布满水珠的胸膛也是红的,好像被烈日灼伤了一般。
何蛟看了他一眼,转身跳进湖中。
在何不染的不解中,她伸手捏住他的后颈,一吻封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