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蛟抛下这一句,便朝营中飞奔而去。
地牢里,二十多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脑袋全数被割下,腥气让何蛟闭了闭眼睛。
雨水顺着何蛟的裤管,滴在石砖地上,涓流一样,她一步步走到地牢尽头,地上便留下一行水渍。
尽头的那扇门是开着的,意味着最后一批矿工离开时,帮他们打开了门。
但是没有人出逃。
说明开门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沿着地道往前走,何蛟拿出发光的薄布袋,照亮了长长的地道。
拐角处,几具尸体横陈,衣服赫然是矿工的——他们的衣服怕磨损,关节处多缝了一层布的。
尸体边上,是席地而坐的小针。
“都死了。”
小针抱着双腿,眼睛直直望着前方。
无头尸。跟小柳村惨案的受害人如出一辙。
何蛟脑袋一麻,上前欲安慰她几句,走近才注意到,地上还有一具特别的尸体。
那个人的头还在,只是被裹成了蚕茧状;身上的玄袍与众不同,显然是最后一位魔修。
何蛟身上全是水,不好触碰小针,干脆从戒指里找出一匹布,披到了她肩头:“你杀的?”
小针摇摇头:“他杀的。刚才他杀内鬼用的就是这招。”
能隔空杀人,看来何不染还安全。
何蛟这么想着,把一半的担忧挪回到小针身上:“……这人是你仇人吗?”
“不知道。我只听过他们的说话声,但这个人死得太早,我还没听过他的声音。”
小针沉默了一会儿,手指一动,把何蛟衣服上的水都给去了,让它成了半干的状态。
随后她扯着布匹站起来,双眼终于拢回一些神采。
或许听了也没用。声音会有相似,也会有变化,说不定还有伪装。
毕竟在修士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仇人成了一个谜,但并不妨碍她复仇。
她今天已经杀了一个,日后就能杀第二个、第三个。
总有一天,她要把所有制造无头尸的魔修全部杀光,以告慰父母和村人的在天之灵。
……
魔修的攻击已然结束,一地狼藉却还需解决。
何蛟来到防御空间,指挥弟子们包扎伤口,轻伤的包扎过后,要跟着回营的矿工们一起穿上油衣斗笠收殓遗体,重伤的则由妇人们看护,一部分妇人开始热灶,拿干姜煮水,预备给干活的人喝;另一边烧热水加盐,预备放凉后清洗伤口。
实际上除了战兵,每个人都软着脚。
何蛟和小针在他们眼里勇猛非常,如今却狼狈至此,显然对手不可小觑,矿工们整理出来的尸首和断肢也尤为可怖,几个妇人几乎是强撑着才没晕倒。
何蛟已经是头昏脑涨,但并没有回房。
她在防御空间中烧了几个火盆,让空间里温度快速上升,随后挨个处理重伤者身上的伤口。
尽管她竭力保护了他们,可魔修猝不及防的进攻,使得好几人都身中数刀,虽被挪腾得及时,但也已经陷入了昏迷中。
如今没有机器,何不染尚在水深火热中,她也不会诊脉,都不知他们是否受了内伤,能做的只有尽量用药,辅以灵力护住他们的心脉。
他们统共没相识几天,换作以前,她只会感到惋惜,不会过分哀恸。
可现在,看着昏迷的徒弟,她却坐立难安。
作为师父,她学着何不染的样子,将徒弟们视作自己血脉的延伸,一颗心成日放在培育他们上。
她看他们一点点摆脱死气,染上绿意,只待来日开花结果,怎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就剖开了他们的皮肉,露出了骨头,要他们垂死挣扎。
她抬眼望向了主楼,又望向了一旁排列齐整的尸体,忽觉喉咙肿胀难当。
这副担子,她真的能挑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