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龙巷,小镇最大的酒楼,来了两个稀客。
一个是在小镇教书近六十年,没来过一次的齐静春。一个是从未见过的外乡人,气质不凡,背剑在身。
饭菜依次上桌,其实也不是什么饭菜,只是几壶酒和一些个佐酒小菜,什么腌豆腐油炸花生之类的。
齐静春拾起筷子,笑道:“宁远,非是我吝啬,只点了这么点东西,我这衣袖里,确实羞涩。”
“这还是这家掌柜的见我第一次来,免去了酒水的钱,不然你我今日,只能败兴而归了。”
宁远拾筷动作一顿,随口问道:“齐先生,如果是败兴而归,那就也不算太差,可真的能归来吗?”
齐静春看着这个少年,一时无言,在喝酒这方面,对方远不如阿良,净说些没趣的话。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震动。
齐静春握住酒杯的手一顿,瞥了一眼窗外。
宁远自然也感应到了,心头一动,遂问道:“齐先生,可是那头搬山猿?”
齐静春点点头,宁远忽然笑容灿烂,放下尚未喝上一口的酒杯,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处。
“先生,我去去就回。”
话音落下,少年已经起身,齐静春也放下手中之物,说道:“宁远,其实在我的计划中,这头搬山猿,还没有那么快死的。”
青衫剑修没有回头,沉声道:“我知道,但是我现在就要他死。”
“难道等陈平安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是三四十年,等到他境界足够,那时候再去问剑正阳山?”
“等陈平安境界够了,身边一大家子人了,个个都是那上五境剑仙,再浩浩荡荡跑去人家正阳山山头,再礼貌的敲门而入,说上一句开始问剑?”
他的话语一句比一句低沉,其中已经增添一缕又一缕杀意,不可抑制。
“知道的,这是去杀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人老猿送礼去了,拖家带口的。”
“我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时间太久了,世间最难等的,就是时间,光阴对我来说,弥足珍贵。”
“然后这期间的几十年里,就让这老猿继续逍遥世间?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搬山猿,这么多年下来,要打杀多少的山下人?”
宁远近乎于咬牙切齿道:“齐先生,昨日我去李家,你当真以为我就只是想砍了他的子孙槐,断去他李家的气运?!”
“那王八蛋陆沉,知道我的软肋在于年幼孩童,居然算计那李宝瓶,让她在无意识中摔倒在我面前,不然我岂会善罢甘休?”
“当然了,我宁远不是什么圣人,但我好歹是个人,见不得这些世间不平,打不过的,我可能会缩着,但杀得了的,我一定要杀!”
“齐先生,我等不了了。”
少年又低笑一声,嘶哑道:“先生,其实在我的计划中,您也远远还没到离开的时候。”
齐静春破天荒的,无言以对,即使是他,也挑不出宁远的半点毛病。
搬山猿打伤了宁姚,身为兄长的宁远,岂会坐视不管?
岂能坐视不管?!
而少年的那番话,更是难以反驳。
他搬山猿哪怕身在骊珠洞天,在圣人眼皮子底下,也敢肆意一拳打烂刘羡阳的胸膛。
这种人,不对,是这种畜生,要是放在山下百姓里头,可不就是视人命如草芥?
齐静春没再劝宁远,反而开口问道:“宁远,可有把握?”
宁远大笑一声,“其实很早之前,我就自行推算过如何杀这老猿,为此还琢磨了三计。”
少年摇摇头,“但如今这些都作废了,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一头元婴境的搬山猿而已,岂不是随手可杀?”
宁远声线又急转直下,“齐先生,给我一炷香时间,希望我回来后,这酒还有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