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皇帝的龙诞之日,自然是要普天同庆的,宫里热闹,宫外也是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恍若节日,自三藩造乱以来,京中的氛围一直是压抑而紧张的,好不容易康熙皇帝准备大操大办一场,京中自然也是要跟着大操大办,以此“与天同庆,鼓舞民心”。
八大胡同自然是最为热闹的地方,朝廷对官绅逛窑子是有法纪规制的,虽然往日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京师天子脚下,总是要收敛一些,往日里逛窑子都得偷偷摸摸,如同偷情一般。
但今日却不一样,普天同庆嘛,朝廷管束再严也不会在这时候找麻烦、给皇上找不痛快,只要不是堂而皇之穿着官服来逛窑子,在八大胡同里嫖到失联也没人管。
万斯同也在一座青楼之中,已经是喝得满脸通红,身子一阵阵发软,坐也坐不住,半趴在桌子上,朝着身边一名软倒在一名妓女怀里、面貌清秀如女子、身材清瘦的男子笑道:“纳兰性德,纳兰容若,在下从刚开始就想问,今日宫中摆了大宴,你怎么没跟着纳兰大人去宫里,反倒跑来跟咱们这些士林草民混在一起。”
“宫里的大宴,跪来跪去,什么都得顾着皇上一家子的心思,要谨小慎微、要恭恭敬敬,吃也吃不好,御菜都是冷碟,吃到嘴里冰冰凉凉的…….”纳兰性德用手指蘸着酒,在桌上不知乱写一些什么:“这宫里啊,一直是这么冰冰凉凉的,哪怕是饮宴欢聚也是如此,去了一次就不想去了。”
“再说了,父亲也不想让在下去……”纳兰性德从妓女怀里坐了起来,随手将桌上书写的东西抹掉:“父亲是要满汉一体,可不想以汉代满,偏偏我这家伙,汉家诗文可称大家,满人国术一窍不通,与你们这些汉人士子交际得多,满语说得少,甚至都说不顺畅了…….父亲也怕我入宫丢脸。”
“纳兰兄言重了,听闻皇上一直挺重视你的不是?”万斯同呵呵笑着安抚道:“当初皇上招在下入宫,还谈起过你,说你是自太祖以来满汉蒙八旗之中文采第一者,当年你因病错过殿试,皇上便觉得尤为可惜,今年你补殿试,便是皇上御笔亲点的二甲第七、侍卫帝侧。”
纳兰性德却摆了摆手:“皇上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而已,如今这满朝文武,皇上真正看重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父亲便是其中之一,父亲从一侍卫一路拔迁至当今吏部天官,听闻皇上还准备提拔父亲为武英殿大学士,对父亲的重视可见一斑,提拔在下,也不过是借机拉拢父亲而已。”
“皇上重用父亲也不是毫无理由的,就是要借助父亲平衡索中堂在朝中的影响和势力……”纳兰性德作为纳兰明珠的儿子,对朝中的事耳濡目染,多少有些了解,加上酒醉,一时忍不住卖弄起来:“索中堂嘛,有国相之才,就是贪权,听说他之前举荐的那个姚启圣也是个贪权的,到了赣州府就和镇南大将军舒恕斗得不可开交,索中堂的党羽,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皇上要用着索中堂的才干,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索中堂权倾朝野、掌控外廷,这才要扶起父亲来与之对抗,父亲为人刚直、敢想敢做,与索中堂又政见不合,满朝文武之中,没有人比父亲更适合用来平衡索中堂势力的了,在下也只是沾了父亲的光而已。”
“而且皇上只是需要在下当个门面而已!”纳兰性德轻轻叹了口气,提了杯酒一饮而尽:“只要在下立在皇上身边,皇上就可以说我大清是重文教、兴汉学的,父亲想要的是满汉一体,皇上呢?干脆只想要一个牌子,把在下这个牌子摆出来,便装作大清是满汉相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