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滔滔不绝,康熙一言难尽,时不时偏头揉额角。可就这么一个动作,胤礽瞧见直接不干了。
“汗阿玛,您是不是又想骂我?”
康熙:???
“您是不是又觉得我小家子气,专行商贾敛财之事,没有太子的样子?”
“朕一个字都没说。”
康熙觉得自己冤枉。若是三四年前,他确实会这么认为。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看到了胤礽创造的各种“奇迹”,见识了“奇迹”带来的诸多改变,享受了改变带来的一系列好处,已然改变了想法。
他很清楚想要更多“奇迹”出现,想让这些“奇迹”遍布全国,想要大清成为真正的无与伦比的□□上国,离不开钱财的支撑。
没有银钱,一个水泥官道就足够让他焦头烂额。
“您虽然没说,可您就是这么想的!”胤礽气鼓鼓看着他,十分不忿,“朝廷花钱的地方那么多,需要建设的事情一大堆,不会敛财,拿什么干!”
康熙点头表示赞同。胤礽依旧絮絮叨叨:“人人都道商贾低贱,讨厌黄白之物,还说什么铜臭味。铜钱哪有臭味,分明是他们自己一身臭味。说得多高风亮节,好像他们是喝西北风长大的一样。”
康熙蹙眉,斥道:“有人说你低贱?那个有这样的胆子?是谁!朕砍了他!”
胤礽撇嘴:“没人说。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怎么想谁知道。汗阿玛别觉得我钻钱眼里去了。我提议收取过路费,是有道理的。我们花大笔银子修的路,是为了利民。但民众也得知道爱惜啊。
“车马,尤其是装有重物的车马对官道水泥地是会造成一定碾压损伤的。虽然短期内看不出来什么,可是长此以往,路面会坏,会裂。坏了裂了谁来修补?还不是朝廷。他们如今给的过路钱,便是日后道路的保养维修费用。”
康熙哭笑不得:“朕知道你是好意。朕没想骂你。”
胤礽脸色总算好了点,康熙又道:“不过你这过路费的主意,实在不合适。”
胤礽撇嘴:“汗阿玛,你是不是觉得收取过路费,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我知道素来有劫匪劫道,就会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坊间叫这个为过路费。你是不是担心朝廷这么干,会被人传是匪盗行径?
“汗阿玛,这是不一样的。匪徒劫道,扬言路是他开,树是他栽,全是胡诌。但对于我们来说,本就是朝廷开山修路,名正言顺。
“再有。匪徒劫来的钱全都进了自己的腰包,供自己享受。朝廷拿到的钱取之于民,日后也是要用之于民的。
“最重要一点。匪徒靠武力压迫,威胁百姓性命来达到目的。朝廷给予百姓便利来收取钱财,同时也保护百姓安危。
“哨所建立,日常有卫兵站岗,对匪徒也是一种震慑。如此,百姓虽要交一部分钱给朝廷,却能大大减少面前匪徒的风险。若遇到意外,还可向最近的哨所求援。”
康熙欲言又止,低头偷笑。
胤礽:!!!
生气了!艹!什么人啊!自己绞尽脑汁给他出谋划策,他居然偷笑?
“汗阿玛!”
康熙咳嗽了两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不知道,大清本来就有过路费?”
胤礽:???
有吗?不可能!没听说过!
系统弱弱举手:——似乎好像确实有!
胤礽:……
康熙含笑又轻咳了两声:“古往今来一直有,自秦汉开始便已存在。”
胤礽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失算了!好丢脸!
康熙无奈摇头,将他拉过来,开始细心讲解:“始皇统一后,从咸阳向各诸侯国修建官道,彼时就在官道设置了关卡,收取费用。汉时开辟丝绸之路,沟通东西,途径关卡更多。
“到得隋唐,在位者或是为了征伐,或是为了享受,除已有关卡外,又在城门、驿站、旅馆设置了一批。
“你可知,前朝陆路有关卡,水路有钞关?你口中连通南北的枢纽运河,全程设关更是有十余个之多。”
胤礽:……长见识了!
他眼珠一转,“那我们重修水泥官道的话……”
康熙知他的意思,摇头摆手:“你想靠这个为朝廷赚取钱财,不可能。”
胤礽迷蒙。
康熙又道:“就像你说的,现今已有过路收费,也跟你想得一样,并非人人都收,需看是否携带大件行李,有无装载货物车马等等。但除此之外,在朝为官者,或身有功名者,不论行李多寡,随行车马几何,都是可以免除的。”
胤礽一愣。士农工商,体现在方方面面。
“有这条规矩在,商人经常会邀请秀才举人同行,借他们的名声,便可名正言顺躲避缴费。即合理又合法。而秀才举人一路得到商人衣食住行上的照料,也不亏。彼此互惠互利。还有一点。”
康熙脸色凝重起来:“你别看这类水路关卡不起眼,站岗的卫兵也不入流,但因为手握收费放行之权,很是不可小觑。品行正直,按章办事的也就罢了。可有些人鬼心思多,便借此发财。
“朝廷设立费用一钱,到他们嘴里,可以变成二钱。朝廷规定非车马不收,到他们嘴里,可以变成只需有行李便要交。除官员车队船队他们惹不起外,普通百姓如何与之相争?不给就不放行,百姓除了认宰还能如何?”
胤礽顿住,这么霸道的吗?地头蛇啊!
康熙叹息:“朕从前也不知晓,去岁江南运河关卡因收费不平之事闹出了人命,那边官员报上来,朕才察觉。
“此事若不解决,长此发展下去,与我大清不利。朕正在考虑是否取消部分关卡的收费制度,以及对余留的收费关卡进行适当整改。所以你这项提议,是万万不行的。你可明白?”
如今没有高科技技术,什么都靠人力。无法建立完善的基层监管体系。即便康熙现在处置了这群人,但财帛动人心,往后依旧会有人效仿。
在没有手段形成妥善监管的情况下,取消是最好的办法。却也不能一刀切全部取消,便只能按地理轻重以及当地情况来规划。
“儿臣明白了。”胤礽撇嘴,有些生气,“汗阿玛,既然早就有过路费之说,您怎么不早提醒我,还让我说那么多。”
这话不但是对康熙说,也是对系统说。
系统:……冤枉!它提前也不知道宿主要说这个啊!宿主没问啊!
康熙失笑:“你一开口嘴巴就没停,也没给朕机会啊。”
借口!你一个皇帝,直接打断我不就好了!
“汗阿玛,您就是看我笑话!”胤礽哼哼。
康熙瞪眼:“这也怪朕?谁让你不听朕的话,让你多看些奏折,你偏嫌累。你若是看得多了,能不知道?”
胤礽更气了:“汗阿玛,我才十岁。我干的活已经够多了。你不能这样压榨童工!”
怎么什么事到他嘴里都能变一个样,新鲜词一个接一个。康熙哭笑不得。
“其实我也不想总是在自家百姓身上想法子。”胤礽偷瞄了康熙一眼,心念转动,嘀咕道,“若是能开海禁就好了。海上贸易一本万利。我们可以把东西卖到别的国家去,赚他们的银子。用他们的钱来建设我们自己的国家,岂不更美。我听说东瀛有很多银矿呢。”
康熙一顿,默然不语,陷入沉思。
胤礽觑着他的脸色,知他在认真思考,便不再劝了。开海禁非小事,不能操之过急。先提一句,让康熙心里有个底,再徐徐图之就好。
他相信自己的汗阿玛。康熙不是一个坐井观天之人,更不自以为是,轻蔑西洋,觉得大清为□□上国,不必与之接触。甚至他还养着好几个西洋传教士,更曾求学于他们。
所以胤礽对此事很有信心,且让康熙自个儿先想想,考虑一番。
于是胤礽收了话题,转而又谈起南巡来:“过路费用之事虽不可取,但我们有了这些洗漱用品,总能赚一波。且水泥官道的修建若按我的提议办,借用商贾之财,可省下朝廷一大笔支出。再有入冬后,汗阿玛您屯的青贮饲料就能派上用场了。草原想要,总要付出点代价。”
康熙笑眯眯看着他:“所以?”
“所以,南巡之事不愁钱了吧!”
康熙嘴角笑意更大:“朕就算下令南巡,也没说要带上你啊!”
胤礽:!!!
瞳孔地震!
“你是太子,朕不在京中,你来监国也不错。”
胤礽:他才十岁!监个屁的国!
胤礽转身就跑。
康熙:……
指着胤礽远走的背影,康熙与梁九功说:“看看!越来越没规矩了!满宫里头,也就他敢同朕置气。”
梁九功笑着给康熙奉茶:“这还不是皇上惯着。太子才十岁,终究还是个孩子呢。”
康熙摇头:“十岁了还孩子?朕大婚的时候,也就比他现在大一岁!”
说到大婚,康熙不免又想到了赫舍里,叹道:“他之前不是说得头头是道吗?你去一趟,让他把今儿自己说的这些想法细细罗列出个章程,写成奏折呈给朕,写得好了,朕就带他去。”
梁九功笑道:“太子只喜欢出主意,最不耐烦揽事制定细则章程,您让他写奏折,他怕是不肯的。他还没写过呢。”
“人总有第一次。他没写过,他身边几个先生都写过,让他去请教。从前念着他小,不愿意朕也随他。如今他渐渐大了,总不能一直这么纵着他。”
“嗻!”
梁九功领命,还没动身呢,门外小柱子去而复返,康熙疑道:“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让你回来取?”
小柱子跪下,将脸贴在地面,十分为难却又不得不说:“回皇上,太子……太子让奴才回来禀报,他要去慈宁宫跟太皇太后说您过河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