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张鹏翮前来禀报火灾的情况,因为衙门赶来的快,行动也迅速,措施得当,火势并没有蔓延太大,所有人员都救了出来,未造成死亡,伤者十七人,十四人轻伤,另外三人伤势较为严重,却也没生命危险,都在可治疗范围内。
康熙点头表示明白了。
张鹏翮又提起朱和潍,说他快不行了,请示康熙的意思。这等人,死是肯定要死的。但怎么个死法,鬼知道做皇帝的怎么想,况且还要不要从朱和潍嘴里撬东西出来,也是一个问题。所以即便太子发话说不管,张鹏翮心里仍旧有些顾忌。
康熙愣住:“快死了?不是说只是打了一顿吗?太子下手能有多重,这么不经打?”
张鹏翮:……你儿子下手重不重,你不知道?居然还来怪人家不经打?
张鹏翮深吸了一口气:“太子将他栓在马后,骑着马从万国驿馆拖行到戏院,途径小半个苏州城。”
康熙动作一顿,转而蹙眉:“拖行这么远,必定不少人瞧见,外头如何议论的,可有传出对太子不利的流言?”
“不曾。按照太子吩咐,微臣与知府大人第一时间便贴了告示说此人身份,并且言明他勾结洋人的罪行,点出戏院的火也是他放的。百姓现在对朱和潍喊打喊杀,恨意冲天,只要求严惩,还说太子做得好。甚至有人提议,拖行这么点距离太短了,得绕苏州城一圈。倒是没有对太子对朝廷不利之言。”
康熙松了口气:“那就好。”
张鹏翮:???
完了,就这样?我的陛下啊,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问的话?
康熙侧目:“还有事?”
张鹏翮服气了,只能又说了一遍:“皇上,朱和潍不行了。”
康熙恍然想起来,问道:“太子怎么吩咐的?”
“太子不让请大夫,说让他受着。”
康熙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那就让他受着吧。死了便死了,扔出去就是。”
张鹏翮:你这也太随便了。可他能说什么?不能。
“是。”
正打算告退,康熙似乎想起什么,又道:“得确定他确实死了,记得补刀。”
张鹏翮:……
“是,微臣省得。”
康熙满意地挥手让他出去,将梁九功叫过来:“太子怎么样了?”
“太医看过了,伤势不重,养两天就好,皇上不必担心。”
即便如此,康熙哪能不担心,垂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动了动,昨天就是这只手打的胤礽。康熙叹了口气:“送过去的东西,太子收了吗?”
“收了。”
梁九功止不住腹诽:你要是心疼,别打啊。打了又来后悔,还送一堆的赏赐过去,这算什么事。
“太子可瞧见了那些东西?他怎么说的?可喜欢吗?心情如何?”
梁九功:……怎么听着这语气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试探呢?
“太子瞧见了,只让奴才放下,别的没说。至于喜不喜欢以及心情,恕奴才看不出来。皇上若是担心,不如亲自去看看?”
康熙轻咳了两声:“不去,让他好好反省几天。”
梁九功将头低到胸膛,暗自翻了个白眼。嗤,说什么让太子反省,明明是你自己怂,不敢去,怕太子生气不理你,更怕太子脾气倔直接给你来个闭门羹,你又舍不得再打太子一回,到时候下不来台,面子没地方放。
皇上啊,你这不是自作自受嘛!
“太子今早用膳了吗?”
“奴才去的时候已经用过了,问了太子身边的小柱子,说太子今早胃口不错,吃的是苏州当地早食,用了一碗小馄饨,两个汤团并一小碟青菜。”
康熙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说完,又瞪向梁九功,“昨天朕在气头上,一时忘了便罢,你也不知道提醒朕,太子还没用膳。空着肚子让他挨一顿打,他身上痛,心里又憋气,哪还吃得下东西。硬生生饿一晚上,怎么受得了!”
梁九功:……
皇上,你搞搞清楚,太子昨天是没正经用晚膳,但他糕点小食吃的不少啊。怎么可能饿着,还饿一晚上!没正经用晚膳都是特意做给你看的!做得这么明显,你居然看不出来,还觉得太子饿着,你是不是眼瞎?
还有谁TM昨天死活要打呢!还催着我去找棍子,劝都劝不住!这会儿怪我吗?怪我吗?怪我吗?
但谁让康熙是皇帝呢。皇帝怎么会有错,所以错的只能是梁九功。
除了跪下请罪,还能怎么办?
“皇上恕罪,都是奴才的错。”
“跪什么跪,还不去太子那边看看,太子可需要什么,想吃些什么。”
梁九功:……皇上,你是不是忘了,我刚从太子那边回来?而且太子需要什么,想吃什么,太子身边没奴才吗?不会伺候吗?用得着我去?
不过你是皇帝,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嗻,奴才遵旨!”
梁九功麻溜告退,嘴角抽搐,再次腹诽,全天下真是没有比你们这对父子更难伺候的了!
屋内。
胤礽侧躺在床上,胸下垫了个软枕,一边看着手里的各类供词,一边听胤禛的汇报。
“雷克斯公爵船上的人都押了起来,船上搜出十箱子火铳并珍宝物件若干。”
胤礽蹙眉:“十箱火铳?果然是有备而来。这么多火器,港口负责搜捡的是瞎子吗?”
大清与外洋贸易,除官方火器交易外,是禁止火器入境的。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现今没有高科技搜捡手段,难免会出现漏网之鱼。平时偶尔有那么两三把火器没发现情有可原,但是十箱子这么多,怎么可能?
胤礽冷哼:“看来海港关口那边不干净啊。”
胤禛点头:“我们在得到春枝信息之时就给广州去了信,已查出来是市舶司那边的副使名叫梅勒阿克墩。此事就是他过的手。梅勒阿克墩并不知道箱子里是火铳。雷克斯没有亲自出面,是派手下人接触。他们同梅勒阿克墩说里面是洋酒,已经封装,不宜开箱,请梅勒阿克墩通融。”
梅勒难道真这么蠢,洋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查都不查就给予便利,不过是对方给的太多罢了。
胤礽神色又冷了两分:“朱和潍怎么样了?”
“已经死了。”
胤礽淡定自若,对这个结果半点不意外,只平静问了句:“补刀了吗?”
胤禛点头:“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