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长公主(1 / 2)

翌日清晨,清絮正带领朝云宫小宫女们在院中洒扫,汀儿笑意盈盈地走进来:“我说朝云宫为何时时洁净得一尘不染,原是你们如此勤快。”

“哪儿有这样坏的人,大清早便来朝云宫取笑咱们。”

“沈小主呢?可起身了?”

“我家小主正在里头梳妆呢!不知姑娘过来所为何事?”

汀儿拉开手中食盒抽屉:“今早我们宫里的小厨房做了莲藕猪蹄汤,小主知道沈才人得意这口,特意差我送了些来。”

“难为方小主这般费心了。”清絮接着食盒,“我们宫中倒也才开坛用今年立夏时的雨水煮了茶,姑娘稍等片刻,也带回去请方小主一同品尝。”

“这倒无妨,不过还有几句话想同沈才人说。”

汀儿说完这话,清絮立即进屋禀告了沈凝酥,引她进去。

沈凝酥从铜镜中见汀儿进来,亲自站起来迎了迎:“你家小主也真是的,有话传过来便是,还特意带了这莲藕猪蹄汤过来,叫我怎好意思承她这份情。”

“我家小主与您情谊深厚,小主怎还客气上了。”

笑谈一阵,二人方言归正传:“不知你家主子有何吩咐?”

“吩咐倒谈不上,小主命我过来提醒才人一声,尽早邀齐贵人见上一面方为妥当,否则日子拖得长了,恐许多事会越来越难查,才人的处境会越来越被动。”

沈凝酥心里有一股暖流涌动,入宫前她与方嫣素不相识,来到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中,能得此挚友实属幸运。

“我知晓了,有劳方妹妹费心,你告诉她不若就今日午后,我派人去齐贵人宫中请她,咱们三人一同去茗湘苑听戏去?”

“是,我这就回去回禀小主。”

正说着,宫门口传来福宝接迎洪广的声音:“洪公公好,今日怎得空来我们朝云宫坐坐?”

“请沈小主的安,皇上昨儿夜里已吩咐下来,说是午膳到沈才人您这儿用。”

沈凝酥点点头:“有劳洪公公跑这一趟了,大清早的,莫不喝碗甜八宝粥再走?”

不等洪广推辞,叶岚已将粥从小厨房盛了一碗过来,如此盛情难却,洪广也就享用了。

汀儿见此局面,心知见齐贵人之事恐要往后推推,恭敬行礼道:“汤品已送到,奴婢宫中离不得,也是时候回宫了。”

“回去告诉你家小主,若我得空了,亲自去她邀月楼道谢。福宝,好生送你汀儿姐姐回宫。”

“是。”福宝躬身答应后,开始往外引路,“汀儿姐姐这边请,沉甸甸的木盒让我来拿。”

还未到用膳之时,御膳房的人刚将各色菜品送至朝云宫,沈凝酥已是站在宫门口翘首以盼。

“小姐此时望穿秋水的模样倒令奴婢想起一桩故事。”

“是何故事说来听听?”

“传说在望君山有一磐石,磐石旁长满了茂密的蒲苇……”

“停停停停停。”沈凝酥知清絮是要打趣她,急忙喊了停,“你这故事没意思,我不爱听。”

“小姐只听了开头两句话,怎知没意思?”

“反正就是没意思。”

正说着,已见皇上的仪仗远远而来。

沈凝酥蹲在地上规矩行了礼,被他一把扶了起来:“皇上怎的还穿着朝服?”

“朕一下了早朝便想着过来见你,懒得换了。”

她笑颜如花地低头,口是心非地说:“哪里就这般着急了,妾身在这朝云宫等着您,又跑不了。”

“小主还说皇上心急呢!也不知是谁一大早便带着奴婢在这儿候着皇上。”

梵昭听到清絮这一番小声嘀咕,爽朗地笑出声来,食指在沈凝酥鼻梁轻轻刮了一下:“你是古灵精怪的,就连你身旁的丫鬟也有一股俏皮劲儿。”

纤细的手臂腻歪地往男子脖颈一搂:“皇上不喜欢妾身这样?”

“朕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一旁候着的宫人见主子这般亲热,头垂得愈发低了。

饭桌上依旧是清絮、洪广在一旁伺候,沈凝酥亲力亲为,为梵昭盛了一碗羊汤:“天气愈发转凉,吃点温热的身子也舒服些。”

“昨夜之事朕相信不是你所为,你入宫晚,陪伴朕的时间算不得久,可朕清楚你的为人,只是这诸多的风言风语,让你受委屈了。”

“有皇上这句话就够了,若说不委屈是假,然若无这些脏水泼到妾身身上,妾身还不知皇上竟这般爱护妾身,如此想来,也算是值当的。”

“希昭媛胎相安稳,这既保住了她也保住了你。”

“妾身知道。只是这幕后真凶不知可追查得出?说句实在话妾身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不愿无辜让人陷害,最重要的是若此事不严查,恐日后有心之人效仿,不断伤及皇嗣,这就罪过大了。”

梵昭点点头:“你所言也正是朕所想,无论如何朕都不会令人白白欺负了你。”

原本梵昭准备在朝云宫小憩,午后再回明政殿处理公务,可饭后二人正下着棋,太后宫中传话过来让梵昭过去一趟,因此沈凝酥只好依依不舍地送他离开。

心中千头万绪理不清,令沈凝酥全无心思休憩。

自己勉强看了几页书,好不容易熬过了午时,便带上清絮前往邀月楼。

正拾阶而上,人还未至门口,已听得邀月楼中涓涓细流般的琵琶声流淌而出,门口的小太监眼尖看见了沈凝酥,正欲通传,却被她拦了下来,站在那屏风外认真听完了整首曲子,才往里进,笑道:“与你认识了这么些日子,我竟不知你还会弹琵琶。”

方嫣抬头看清来者,也笑了:“我会的还有许多,姐姐若是都着急知道,恐怕一天一夜也与你说道不完。”

“瞧你这得意的劲儿,说起大话来倒是越来越娴熟了。”

“姐姐若不信,日后我再一一惊艳你。”

“我信,方妹妹这般才情傲然,我怎有不信之理。”

“姐姐此时不是应同皇上正蜜里调油,怎的得空来我宫中坐坐?”

“唉!别提了,皇上刚在我宫中用完午膳,便被太后召了过去,哪里有什么空闲蜜里调油啊!”

听得这话方嫣咯吱一乐:“可怜见的,你失落之情已写满了全脸。”

沈凝酥不好意思地笑笑,言归正传道:“难为你这般惦记着我,今日派汀儿到我宫中说的话,又如何不是我所思所虑呢?”

“正好此时你也得了空,不若,派人到听竹馆请她去?”

“万一她不肯赴约怎么办?”

“昨夜既然已有心提醒了你,今日又怎会翻脸不认人呢?”

“我与她……”

印临三十年,沈回昶被调往西域边陲救灾,因公务繁杂一年也抽不出身回京几趟,便在铜铃城购置一宅院,比邻而居的正是赫赫有名的齐宥军大将军。

将军镇守边关甚是辛苦,齐夫人体恤夫君不易,放弃京中华贵的生活带着女儿齐韵久居铜铃城。

一来二去,齐家长女便与一墙之隔的沈家兄妹交好了。

那时,沈凝酥方才五岁,而她一母同胞的哥哥也才刚满了十二。

“齐韵姐姐,快过来我家里玩,哥哥今日同小厮们到林中狩猎,收获了不少野兔野鸟,你过来咱们一块儿烤了吃。”

小小的沈凝酥攀在一棵树丫上,隔着红砖墙奶声奶气地邀请齐韵到自己家做客。

齐韵仰头看着眼前这位粉雕玉琢的妹妹,笑得甜甜的:“还是算了吧!天色已晚,不多会儿娘亲该喊我吃晚饭了。”

“我亲自过去同齐伯母说,让她许你到我家玩儿。”

齐韵眨眨眼睛:“若你开口,娘亲定会答应的。”

沈凝酥一阵风似的跑到齐府,后头跟了三五个丫鬟婆子,说完来意,亮晶晶的眸子盯着齐母,一副满是期待又可怜兮兮的模样,令人不忍拒绝。

她摸摸小女孩圆圆的脑袋:“几日不见,小凝酥又长高不少了呢!”

“这是当然,齐伯母,我母亲说了,若我每日好好吃饭,日后就能像齐韵姐姐一样,个子高高瘦瘦,这才叫好看呢!所以我不敢马虎,每顿都吃两碗饭呢!”

“呀!我们小凝酥真厉害。”

“齐伯母,求求你答应让齐韵姐姐去我家玩好不好?哥哥打了好多野味呢!他说想让齐韵也尝尝。”

齐夫人点点头:“好!齐伯母答应我们小凝酥。”

两个孩子听完这话,立即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地往门外跑,齐夫人还来不及叮嘱女儿多穿一件衣裳,只好嘱咐伺候的婆子将女儿的披风也带过去。

沈巍橪已在院中架好了篝火,见妹妹已带着客人回来,心底暗自高兴,却只是酷酷地看了来者一眼,接着往篝火中添柴火。

“这是什么呀?”

“这是已经除了毛切好了的野兔肉。”

常年钻研诗书苦练琴棋的齐大小姐哪里吃过这些,立刻用手帕捂住嘴巴,满脸好奇地盯着烤架上滋啦啦冒着油烟的肉,忍不住问:“好吃吗?”

“一会儿你尝尝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