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听竹馆一小丫鬟曾与米酒并那位被赶出宫的月瑶一同在溪华林当差过,过往二人之间发生的不愉快她还差点被卷入其中,如今见了月瑶的遭遇,心里害怕得紧,唯恐哪一天米答应便寻仇到自己头上,于是找了个没人的空档到齐韵面前磕了头交代了前因过往,以求主子庇护。
那齐韵本不是好多管闲事之人,可毕竟是自己宫中的丫鬟,怎有不护之理?只让小丫鬟安心当差便好,余下之事一概不用担忧。
“过往之事是如何呢?”沈凝酥忍不住好奇问。
“还能如何,不过就是丫鬟们吵吵嚷嚷合起伙来欺负人。”
“那这么说姐姐你是答应要护着她了?”
“我问过了,她未欺负过米酒,只是在米酒受欺负时袖手旁观,毕竟是自己宫里人,怎能不护。”
“这事我倒觉着齐韵姐姐说的没错,若是当主子的都不护着自己的奴才,日后又如何叫他们尽心尽力。”
“正是此理呢!”
“只是我觉着光凭这件事,便可知那米答应绝非善茬。”沈凝酥心头一沉。
“任她是神是佛,只要别欺负到咱们头上,都好说,若是欺负到我们头上,只怕让她吃不了兜着走。”方嫣眸光中闪过一丝狠厉。
转眼开了春,御花园里的草木郁郁葱葱,那天沈凝酥与方嫣正于湖心泛舟,远远地见岛上有一男一女紧紧依偎在一块儿,正想划近了些看,又恐惊动了岛上之人。
方嫣曾落过水,突然双手紧紧地拉住沈凝酥手腕,眼里一片胆怯:“姐姐,我怕。”
沈凝酥目光又急匆匆地往那岛上瞟了一眼,转头安慰道:“别怕,我们这就原路返回。”
夜里梵昭来朝云宫,沈凝酥见他笑得一脸春风得意,不由得想起午后所见。
宫中的舟船都是有宫人专管着的,只有身份地位高的主子才可登船,可见那岛上男女绝非奴婢侍卫,可除了为奴为婢之人,还会是谁呢?
她难得乖顺地替他揉肩:“皇上今日都在嘉德宫未出?”
“怎么想起问这个?”
“若是辛苦批阅奏折呢——妾身就多替皇上揉揉肩,若是去了旁的宫殿呢——自然已有旁人殷勤伺候过,那妾身就不白费力气了。”
“那你便揉吧!”梵昭笑笑,接着道,“再过十日咱们便出宫,先回你家沈府一趟,再沿路去骆城,可好?”
“妾身一切听从皇上安排,只是此行山高路远不知皇上要带哪几位嫔妃?”
“朕的酥酥自然是要与朕时刻在一块儿,洛妃有孕,希妃又忙着带长公主,都不适宜远行,米答应乖巧可爱自然要带上,剩下的便带范才人吧!”
这回答令沈凝酥心下一沉,不仅自己要好的姐妹没能去,偏偏他说要带的这两人都是自己不喜欢的。
“怎么了?”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的模样,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背,问。
“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你看看这小脸都跟苦瓜似的了。”
……
“范才人她哥哥前几日夜里当差回家,途中帮宁府抓获了大盗,这些日子朕自然是要多宠幸她些,毕竟他抓贼有功,今早朕在书房问他要何赏赐,他也只是说牵挂在宫中的二妹。”
这件事沈凝酥也有所耳闻,于是点点头不再闹,这宫中的女人那么多,他不宠幸这个也要宠幸那个,若是时时刻刻吃醋,那日子还过不过啦?
出行的消息刚散出后宫便又炸开了锅,如今璃昭仪失势,洛妃和希妃是众嫔妃中位分最高的,太后年岁已长,细碎小事自然不愿再操心,也不知这暂管后宫的权力皇上打算交给谁。
只是令众人未想到的是那道口谕最终竟传去了听竹馆。
临行前一天众人在太后宫中听训,齐韵因着此事听了希妃的许多冷嘲热讽。
若是让洛妃暂管后宫,她还不至于生气至此,毕竟如今洛妃有了身孕,家世又在她之上。
可如今这齐贵人算怎么一回事儿?又非打太子府出来的老人,又算不得十分受宠……
“想不到我们齐妹妹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平时屁也不见放一个,如今冷不丁竟能暂理后宫啦?”
齐韵虽性子冷不愿与人交锋,但也不是软柿子:“口谕是皇上下的,难道你对皇上的话有意见吗?”
一句话瞬间令希妃倒吸一口凉气,她可不想被扣上有违圣意的罪名,讪讪一笑:“我不过随口说了妹妹几句,何至于说话如此尖酸刻薄。”
她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令齐韵甚是无语,冷淡地将视线移开,倒是主座上静观其变的太后露出满意的微笑——平日里只知这齐大将军的女儿孤傲清冷,未想到骨子里带着的烈一如大将军。
“贵人姐姐莫生气,说实话皇上怎会将旨意下到了你那儿我也十分好奇,若是考虑到两个妃位的姐姐都因皇嗣而分身乏术,按照尊卑也因由璃昭仪协理后宫才对啊!”
一直坐在一旁喝茶的璃昭仪没想到范才人能一句话将自己扯进去,险些被嘴里的茶呛住,如今少了军师她倒是消停不少,今日若非太后要训话她是绝不愿意踏出自己宫门半步的。
大家都在静静地观察着璃昭仪,想知道她会如何作答。
却没想到她只是将茶杯放下,神色自若地望向太后不发话。
喝完茶从广阳宫往外走,因齐韵被太后留下交代事宜,便唯有方嫣与沈凝酥同行。
两人闲适地往御花园的八角亭里一坐:“姐姐,你不觉着璃昭仪最近变化好大吗?”
“是,确实变化大,话越来越少了,性子也不似从前骄纵,甚至脸上的妆也越来越淡。”
方嫣左右看看了,只见湖面空旷开阔,碎石小径上也并不见人影,低下头悄声对沈凝酥说:“那天湖心岛上所见的人影,我倒觉着有几分像她。”
短短一句话令沈凝酥眉心直跳,她其实也有同样的困惑,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并未对方嫣说。
“你查过了吗?”
只见方嫣摇摇头。
沈凝酥方松了一口气:“那就暂且别查吧!一来不确定对方是谁,二来若真是她,也不知是与何人幽会,且……且她近日也消停了许多,并未找我们麻烦。”
见姐姐都这般说,明明想一举扳倒花月吟的方嫣也只得作罢。
天刚蒙蒙亮,浩浩汤汤的车马从皇城出发。
道路两旁有官兵严防,百姓只得从缝隙里探出头好奇地往马车内张望。
这是沈凝酥自当选秀女后第一次出宫,内心又欢喜又怀念,掀起珠帘的一角向外看,映入眼帘的是繁华的长街和百姓喜庆的笑容。
有温热宽厚的掌心从背后搂在她腰肢上,细细地摩挲着。
“开心吗?”
“嗯!”她眼睛笑眯眯地,似盛了无数香甜的蜂蜜。
男子用自己的下巴抵在她肩上,轻轻在脸颊嘬了一口:“朕的酥酥开心就好。”
早已得知才人娘娘回娘家,沈府上下之人无一不是开心忙碌的,沈回昶带领一众妻妾儿女在门口翘首以盼,待真正见到帝王车马那一刻激动得手也颤抖了几分,老泪纵横。
待行过大礼,沈回昶带领男儿郎在前厅伺候皇帝,沈凝酥则在家中女眷的簇拥下进了内院。
大夫人见到自己自小娇宠着长大的女儿,泪水涟涟,握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愿意松开,细细端详着。
“母亲这是要将我刻进眼睛里不成?”
沈凝酥的一句话惹得众人皆笑,心想无论世事如何变,她还是沈府那个娇滴滴说话有趣的姑娘,围了上来开始好奇地问东问西。
午宴时,沈家特意吩咐厨子做了许多沈凝酥喜欢吃的菜,梵昭一边与沈府男子高谈阔论,一边贴心地为身侧女子夹了许多次菜。
沈凝酥被汤呛着,他立刻为其拍背顺气,将自己的茶水递过来,其体贴自然之处惹得沈府众人皆放下心。
按照宫里的规矩天子能到臣子府邸已是臣子无上之荣幸,原本亥时准备起驾回宫,沈凝酥却不愿意了。
两人在她未出阁时的闺房里耳鬓厮磨,因夜宴还未结束,身上都沾染了许多酒气。
她坐在他腿上双手攀住其脖颈:“梵昭哥哥,好不好嘛?”
“你叫我什么?”男人声音沉沉的。
“梵……梵昭哥哥。”
沈凝酥心里有些着急,唯恐他因此责怪自己不懂礼数。
没想到他却将自己的脸埋在女子颈窝上,贪婪地凑近吸允着淡淡地月季香,末了,还在女子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嫣红印记。
沈凝酥瞪大双眼捂住嫣红处:“被旁人看到可得多羞呢!”
只见梵昭爽朗一笑:“那就让下人进来伺候梳洗,我两这便歇下。”
皇帝要在沈府夜宿的消息传回广阳宫,太后有些微微的怒气。
宁才人看姑奶奶脸色不好,又不太好从中劝,免得让人觉着她想对沈才人落井下石,于是行了礼回了自己宫中。
屋内的小丫鬟也被太后挥手遣散,如此屋内便只剩下她与海云二人。
海云毕竟是跟她跟得久了的,开门见山劝到:“太后不值得为这些小事生气,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何况他是天子,若是连这个也做不了主那也太憋屈了。”
宁太后不轻不重地睨了海云一眼:“正因为他是天子,才应该时时刻刻用老祖宗的规矩约束自己,否则如何能有君王之气魄。”
“他是君王,说到底也还年少,为博美人一笑偶尔出格也是有的,太后难道忘了当年先帝与您共淋雪,只求贤瑞皇太后应允你将昭儿养在身边?”
“这日子过得也太快了,那时昭儿才小小的一个,如今却已为人父。”宁太后随即感叹到。
“所以说啊!太后,如今该是你享清福的时候了,后宫烦心事如此多,太后莫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罢了。”
海云的话惹得宁太后露出笑,她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眼前老宫女的发髻:“海云啊,如果当初我再狠心一点,直接置蕊嫔于死地,如今或许你已出宫嫁人,儿孙满堂了吧!说到底是我耽误了你。”
“太后说的什么话,海云这辈子便只认定了你这一位主子,你在哪儿老奴就在哪儿,这可比嫁人生子重要多了。”
“忽然提起从前,倒是让哀家想起与珍儿、庄姐姐已许久未见,皇帝此行要去骆城看望富蓼公主,珍儿也因身子不好未一同前去,不若明日传哀家懿旨过去,将她两从松露山接进宫陪哀家小住几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