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小刘公公领了数位宫女往欣合宫走。
因璃昭仪曾是最受宠的妃子,所以宫院的位置也是极好的,不仅离海棠宫近,就连离皇上的嘉德宫也十分近。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已到了欣合宫大门外。
小刘公公看着早早紧闭的宫门,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嘴上却没说什么,只叩动门环。
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开了门。
“哎哟!青蕊姑娘好,深更半夜的,叨扰了。”
青蕊笑眯眯地将众人请进宫,眼神却有一丝闪躲,说话声音比平时大了许多,还有些许颤抖:“不知小刘公公来可是有何要事?我们主儿身子不适已早早地歇下了,我记得我已派人去跟齐贵人知会清楚了呀!”
到底是年纪小不经历练,看着青蕊慌张的模样小刘公公觉着奇怪,却并未过多揣测:“皇上忧心娘娘的病症,特意派奴才来问问看是否已请太医?难受可千万莫自己苦熬,得对症下药才是。”
闻言青蕊松了一口气,屈膝行小礼后才回复:“奴婢替我家主儿谢过皇上的关怀,今夜是宁才人的喜日子,小主不想冲撞了,她说暂且睡一觉,若是明儿早晨起来还不见好,到那时再宣太医也不迟。”
小刘公公点点头,转身招呼宫女上前,“这些都是皇上记着娘娘爱吃的,特意差御膳房热得滚烫了才送过来,还请姑娘收下。”
殿外,青蕊还在应付着,殿内,花月吟听了两人的对话却是眼眶红红的。
“狗皇帝不过是吩咐了几句话,就将你唬成这样?”
江恙的心里满是憋屈,他看不得自己心爱之人为情所困。
可花月吟却丝毫也听不进去他的话,她敛了敛情绪,双手拉住江恙低声叮嘱:“哥哥,只要你助我一臂之力,我定能重夺圣宠,切记切记!”
为免青蕊露馅,花月吟忙卸了钗环披了件外裳朝外问道:“是谁来了?”
众人闻声向殿门处看,果然见花月吟弱柳扶风地往外走。
“参见璃昭仪,奴才这是奉了皇上的命,来给昭仪送些夜宵。”
“哟!是小刘公公啊?快快免礼,我就说方才怎的听见有人说话呢!原是你。”
她看了一眼一旁笑得生硬的青蕊,道:“你莫慌张,小刘公公也算是自己人,咱们宫里的闲着无事喝喝酒、取取乐也不过是寻常,再说也是经过我应允了的,不会有事。”
这下,小刘公公才算明白了青蕊方才为何神色紧张,笑道:“璃昭仪哪里的话,奴才只不过奉命行事,余下之事可不敢过问。”
花月吟闻言笑眯眯地点点头,又示意青蕊递了袋银两给小刘公公,客客气气地将他们送走。
待再返回寝殿时,江恙已不见了踪影。
……
再说回那海棠宫宴,如今最为受宠的沈凝酥已怀有了身孕,余下之人无不期盼着盛宠能落到自己头上。
可谁也没想到直至宴会结束众人稀疏散去,梵昭依旧留在海棠宫。
唯有米酒不甘心,从正殿朝偏殿撤的时候殷勤地上前扶了梵昭一把:“皇上可是醉了?莫不如跟妾身回宫照顾您歇息吧?”
跟在他们身后的宁岁巧闻言愣是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神色自若地与齐韵并那些尚仪局女官们客气着,说些操办宴席辛苦了之类的话。
“朕今晚就歇在这海棠宫了。”
此言一出,所闻之人无不惊讶——要说这宁才人进宫都一年多了,可从未侍寝过啊!原以为皇上是因介意亲上加亲一辈子也不会碰她了,可谁承想……
齐韵侧过头瞧了身旁的宁岁巧一眼,只见她睫毛轻颤,眼里闪过紧张。
她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宁妹妹,那我便先回宫了。”
“没事儿的,别着急。”最后这句话声音极小,小到只有她两人听得到。
被齐韵如此温柔安抚,宁岁巧才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她回以一笑,道:“夜里四处暗,姐姐可得仔细看路。”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众人便撤光了,就连偏殿也唯留了梵昭与宁岁巧二人。
她故作镇定地为他斟茶,手微微抖却泄露了此刻真正的心情。
放下茶壶正准备回自己座位,手却突然被梵昭握住:“都已经进五月了,怎的你手还这般冰凉?”
“我也不知何故。”
梵昭望着眼前小姑娘怯生生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的模样,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我一身酒气,还是先去沐浴吧!”
宁岁巧听了这话,如获救命稻草般:“我去吩咐人准备。”
待梵昭洗去一身疲惫往寝殿走,只见小姑娘乖乖巧巧地坐在床榻边,双手搭在双膝前。
“不用这么紧张,你也累了一天了,也去泡泡澡松乏松乏。”
“是。”
湢浴内,伺候主子沐浴的荷露比自家主子还要欣喜,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往浴桶里加月季花瓣。
“行啦行啦,加这么多花瓣,都看不到水了。”
“那奴婢再给小主加些月季香露?”
“也不必,否则香得呛人。”宁岁巧望着她,“你今儿是怎的了?心情这般好?”
“小主要侍寝了,奴婢自然替小主高兴。”
岁巧闻言莞尔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其实忐忑之余,她心里也是饱含期待的。
岁巧重回寝殿时梵昭正坐在床榻上,手里还拿着一只刺绣小老虎枕头。
“你来了?这小老虎倒是可爱,你用正合适。”
“这是几年前我跟母亲去逛灯会,在一处小摊上买的,已经习惯了夜夜枕着它睡,所以带进宫了。”
“嗯。”梵昭点点头,见眼前的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仍是一副十分拘束的模样,朝她伸出手。
岁巧犹豫了片刻,将自己的手递过去牵住,就这样,两人并肩坐在床榻边缘。
“表叔……皇上……我……”
她已经紧张得连话也说不顺畅了。
就连梵昭也尴尬地干咳了两声,放软了语气道:“累了一天了,就寝吧!”
……
翌日清晨,广阳宫内。
宁太后刚起床盥洗,海云支走余下的婢女亲自伺候她梳发:“太后,昨儿个夜里皇上歇在了宁小主宫里。”
这消息倒是令宁太后有些意外,她神情滞了三秒,点点头如释重负:“哀家的心愿倒是也一桩桩地了结了。”
“恭喜太后。”
“只是如今洛妃和哀家的皇孙、皇孙女都还在宫外,长久如此总是不好。”
闻言海云抿紧双唇,跪到了地上。
宁太后吃惊地弯腰去扶她,海云却是拉着太后的胳膊未起:“主儿,老奴有一些话一直未跟您说,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
“你说吧!”
“太后娘娘爱子心切,又辛苦操持着宁氏一族的荣耀,这些年来精打细算、步步为营,可皇上如今毕竟已为人父,不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不见得都能事事顺着您的心意,您这前不久才跟他闹了矛盾僵持着,如今他宠幸宁才人,可见已是做出让步,太后若此时再提洛妃之事,他不见得还能依着您。”
见海云字字句句说得真切,宁太后沉默了。
“男女之间的情谊并非是可强扭的,说不定您就此撒手不管,让宁才人自己经营,日久亦见人心。”
“至于洛妃,说到底她是郑家的女儿,太后这些年能为他郑家操持这许多已是仁尽义至,又何苦为了个外姓,伤了母子间的情分呢?”
海云视死如归地一股脑将自己的想法道出,抬头一看,只见太后眼里已蓄满了泪。
她高傲地仰面,好让泪水掉不下来:“海云啊!我的心思怎么就无人能懂呢?我做这一切不全只为了洛妃,如今晋山在朝堂上的地位不容小觑,若皇帝与洛妃两情相悦,那日后料理江山便容易多了。”
“可这锦绣山河本就是皇上的,一草一木不都是他说了算?”
又何须寄希望于区区臣子——这话海云未敢说。
可即便不说,太后也听出来了。
她保持着长久的缄默,直至海云跪在地上的双腿如万只蚂蚁啃噬一般发麻,她才吸了吸鼻头,再次伸手将海云扶起:“你出去吧!容哀家独自静静。”
……
朝云宫内,沈凝酥命人搬了一把椅子到院中,整个人懒懒地倚在椅子上晒太阳。
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站在她身旁,一人撑了日月扇为她遮住面颊脖颈不被晒到,另一人伺候她吃葡萄。
“你倒是个会享受的。”
沈凝酥回头一看是梵昭,一蹦一跳地奔他而去,这一举动反倒将他吓了一跳,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温柔道:“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
沈凝酥才不管这些,将他的话当做耳旁风,亲热地拉起他的手:“皇上,妾身早起便十分想吃粉蒸肉,你让御膳房的人给我做好不好?”
“想吃派人去说一声便是,这都用完早膳了,还没派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