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气还未完全消散,黄澄澄的日头自东方升起,树叶上的露珠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青石地面湿漉漉的,仿若下了一场雨。
清絮、叶岚一左一右地扶着沈凝酥,前后还有小太监。
“当心脚下,仔细地滑。”
“好久没走这么远的路了,出出汗倒觉着神清气爽。”
“太医不都说了吗,每日多散散步对生产有助力,可也不能过量。”
“没事的,我心里有数。”沈凝酥擦擦额头上的汗,仰头看了看长长的石阶,“难怪方妹妹如此清瘦,日日登此阶梯,想不瘦也难。”
余下之人皆被她逗笑了。
登完石阶,太阳已经全出来了,雾霭消散,空气又变得温热起来。
“参见沈小主。”
“起来吧!你家小主呢?”
“小主正在里头梳妆。”
“嗯。”沈凝酥往屋内走去。
方嫣已听得门外动静,却没出来迎,待沈凝酥进了屋,笑语嫣然地通过镜面看着她:“平时最好懒睡之人,今儿倒是这么早便来了我这儿,也不知有何贵干?”
“我没事儿就不能来你宫里坐坐?”
“能能能,自然能,也不知姐姐用过早膳没?不若与我一块儿用?”
“好。”此刻沈凝酥当真是有些脚酸了,找了个座椅坐下,“你院子里那些茉莉倒是开得久。”
“我伺候得小心,开得是久,姐姐若喜欢不若带些回去?”
“不用了,我来其实是有事与你商议。”
“何事?”方嫣闻言放下螺子黛,看了尽梅一眼。
尽梅也是个伶俐的,急忙哎哟一声:“那我去厢房为二位布置早膳。”
说罢便带着屋内一群丫鬟出去了,叶岚、清絮也识趣儿地跟出去帮忙。
“昨夜花月吟出宫,我派了探子暗中跟随,见她在钱府后巷见了那位可疑的小太监,小太监还塞了东西给她。”
“这么说小太监是花月吟的人?”
“是。”
“该不会那日我在医馆见到他,他就是去为花月吟办事的吧?”
“宫中又不是没有太医,她好端端的派个人鬼鬼祟祟去宫外的医馆作甚?”
“这就说不准了,只是依着我的猜测,她侍奉圣上这么多年也没有子嗣,说不定就跟我嫂嫂一样是为了有孕而去寻医问药。”
听得方嫣如此说,沈凝酥眸光亮了亮,却还是有些狐疑:“平日里也没见她有急切想要子嗣的念头。”
“这毕竟是妇女之私密事,她就算有这个想法也不可能让满宫苑的人都知道。”
“可她妹妹已经嫁到了宫外,若果真为的是此事,为何不让关系更亲近且同为女人的花穗去做,反而让一小太监代劳?”
“姐姐如此推测也有道理,看来想知道真相,只得从医馆开始查了。”
“而且我还有另一处疑问,花氏即便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让一小太监出入宫廷重地如同出入自己家这么简单,何况那小太监几次三番取我手下探子的性命,普通阉人如何有如此高强的武功……”
“该不会……他不是阉人吧?”就连说这话的方嫣也被自己如此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笑了笑,接着将自己的猜测推翻,“不过若不是阉人怎可能会出现在宫里。”
“不……兴许妹妹你说得对,宫里除了女人和阉人,能在后宫短时间走动的还有侍卫、朝廷命官和太医。”
“姐姐,依我看此事不得不让齐姐姐知晓了,先前是担心事情未水落石出将她牵扯进来未必是好事,可如今看来仅凭你我二人想查出些什么当真是困难,齐姐姐手握六局之权,就连内务府也得礼让她七分,若真要着手从宫里查,有她的帮忙会轻松得多。”
沈凝酥心里也有此意,可又担心令齐韵为难——如今她光管后宫诸多破事已足够分身乏术……
“容我想想。”
“不行。”方嫣脸上难得染上一层势在必得的坚决,站起身拉着沈凝酥就要往外走,“你与齐姐姐自小金兰之交,如若让她知晓了咱们眼前的困境,她定会出手相助,走,咱们这就去找她。”
“那你也得先梳妆好了吧?”沈凝酥笑着去将方嫣散在额前的那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好,那姐姐等我,此事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话虽如此,在等待方嫣盘发髻的空隙沈凝酥心里还是有些犹豫,虽说哥哥沈巍橪与齐姐姐未有婚约,后来又因哥哥离世沈齐两家闹了些不愉快,而自己也很快跟随母亲搬回京中与齐姐姐断了联系,可自年少时起,自己一直将齐姐姐当做半个嫂嫂,如今涉及后宫女子争斗,她还是存有私心不想拉齐姐姐下水。
“我好了,姐姐咱们出发吧!”
“等等……不先用早膳吗?”
这时,方嫣看出了沈凝酥眼里的犹豫,她忍不住双手叉腰,有模有样地训诫道:“沈姐姐你从前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之人,怎么如今行事愈发畏首畏尾?”
那被训之人完全不敢说话。
“先前发生的事儿我也可以勉强不与花月吟计较了,可姐姐你好好想想,她如今都胆大包天到买通你宫里的人加害于你,若非那落雨胆子小下药下轻了,我说句不不吉利的话,今儿姐姐你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儿听我说话吗?”
“行了,那咱们先用早膳吧!你还怀着孕,照顾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旁的事儿……你再自己好好想想。”
方嫣的气势也软下去了几分,之后两人便默契地不再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