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许家镇上黑烟弥漫,底下一座座高炉如林,长街两旁的棚中打铁声蔓延成片。
“少东家——”
“大少爷——”
一片问候声中,骏马疾行而过,最终来到镇子正中一座占地广阔的石堡前。
“大少爷回来了,快开门——”
墙垛上的家兵转身吆喝,随即堡前的吊桥放下,丈许高的生铁大门也缓缓打开。
“驾——”
长鞭挥舞,骏马迈步向里,沿途道上的家兵纷纷挪至道路左右,直到前者远去才凑到一起议论。
“少爷今个脸怎么这么阴沉?不会有人要倒霉了吧?”
“可能又有不长眼的游侠?最近半年高炉都融四五个了,总有人来前不打听。”
“聊这些做甚,不嫌命长,你也姓许啊?”
“……”
青墙大宅前,许盛洪勒绳下马,随手将马鞭递给迎过来的下人道:
“我爹没出去吧?”
“没呢,族长在后宅赏花。”
许盛洪稍一安心,随即便直往后宅,此时虽是寒冬,越往里却越暖和,直至后宅花园,片片姹紫嫣红盛开在这冬日里。
“爹——”
他走到蹲在路边正修剪花枝的中年男人背后,低声道:“我找人问了,前几天在京里出现的那些弩,好像就是咱家出的那批。”
身前的花剪声一重。
许盛洪眉头紧皱继续道:“那东方鸣岐之后去京营里和赵家起冲突,原因应该也是出在这里,爹,不能被查出些什么吧?”
“不碍事。”
当代许氏族长许奕生站起身道:
“就算查出来又能怎样,整个关中做这般生意的又不止咱一家,千炉山庄,百兵坊,私底下谁不卖?”
道理是这個道理,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许盛洪低声提醒他道:“您别忘了,赵家还有咱给的那批货,要是也一并被查出来了——”
“赵家不会那么蠢。”
许奕生语气十分笃定:“那般东西被查出来任谁都知道他们有异心,可我听说朝中不是还有人可怜赵彦君吗?那就说明没查到。”
他这么一分析,许盛洪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现在怕就怕东方鸣岐来找咱家的茬儿。”
许奕生说着看了眼儿子:“他性子比你还跋扈,背后又有万仞山做靠山,赵彦君的孙子说打死就打死了,竟然屁事没有。”
被说跋扈,许盛洪的心里没有半点不服,反而还对父亲口中那人感到几分嫉妒和畏惧。
他家世已经够显赫了,但也只能在自家镇上称王称霸,可那人不同,不仅自身武功硬,后台更硬,这阵子可谓是淫虐京师。
听说连女皇帝和圣后娘俩都被他欺负的不轻。
这般一想,许盛洪眼中的嫉火更盛,连刚开始得知消息时的惊忧都消散了几分:
“他在京城不能拿咱们怎么样吧?咱家丁壮数百,库房步甲上千,连县里的主官见了您都得点头哈腰道声爵爷,他手怎么够到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