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敲鱼面(2 / 2)

渔家四时鲜 朽月十五 1950 字 1个月前

王三娘看了眼她熬的粥,卖相不错,便笑说:“得亏她生好心,也亏你念着,不然今儿都没地去。”

“可不能这么说,”海红忙开口,又拉着王三娘说了一堆话,才知道人是真不容易。

夜里出摊,白天叫孩子守着,回去眯一会儿再蒸馒头熬粥,下午来卖,连个能帮衬的人手都没有,多靠这粥能赚些银钱。

日子也能过下去。

江盈知用火石生炉子,她说:“这样也太累了。”

想劝人家,给出个主意,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可夜里赚的钱还要更多些。

只能多在摊上帮衬一把。

江盈知送她一竹筒的蟛蜞酱,“热锅炒熟再煮粥,比用鱼骨熬的还香,越熬越香。”

海红不好意思接,小梅塞给她,“那我们都不好在这摆”,她才擦擦衣服接下。

正逢有客人来,是昨日来吃过敲鱼面的,他穿了件长衫,额头有汗珠,“兜了一圈,没找着,正想回去,一扫眼倒是瞧见了。”

他到里面桌子坐下时说:“怎么不挂个幌子,让人一眼就识得。”

“我出去找膏药的,看他那膏药幌子,找酱园看它门前挂着的酱菜篓子,你挂个东西来,显眼些的,打眼就瞧见了。”

江盈知正用长竹筷搅着面,一听是这个理,怎么偏自己给忘记了,不过前头她也没钱扯布做招幌。

自己端了鱼面上去说:“多亏您提点,我下晌得了空就做去。”

“来,今儿这碗不收您钱,”江盈知被他点醒,又给了人一包烤鱼干。

近来跳跳鱼实在多,吃不完,她夜里全给剖了,穿了竹签,在海滩上架了柴火烤的,烤到黑漆漆,紧缩回去,鱼油全渗出来。

虽然卖相不好,可风干过一夜,特别有嚼劲,外头硬里头酥。

客人接过吃了口,连忙说:“这烤得可真好,我拿回去烧年糕吃。”

他随口一句得了便宜,又有些不好意思,便同江盈知说让她到里镇土布店扯一块布来,写些字,挂点红穗子,指定晃眼。

江盈知承了他的情,又寒暄了几句,便卖起东西来,没工夫说话了。

今儿换了地方卖得慢,陈三明找来的时候,她才刚卖完。

“真不巧,半点也没了,”江盈知敲敲见底的汤锅。

陈三明摆摆手,“刚在河泊所吃了顿烧面,还饱着,怎么换了这么个地方?”

他知晓后,往里张望,手比划着,“那个海蛇皮带了没?昨儿我给你问过了,还真有吃这个的。”

王三娘连忙上前说:“官爷,带了的。”

陈三明被她这一句官爷闹了个大红脸,“婶叫我三明就成。”

“有的都拿出来,叫人家瞧瞧。”

江盈知把海蛇皮装在案板桌子底下,不然吓着别人,王三娘小心地过去问,“按条的卖,给多少?”

“人就在那呢,我叫他来吃点鱼汤,你这没了也成,正好坐下来谈谈。”

“我可走了,还忙着。”

陈三明扔下这句话,叫了收蛇皮的闽省渔夫来,这人很精壮,倒是没精明相。

他上手摸了摸,张口说:“十文一张,蛇肉有的话,一条三文。”

“卖不卖?”

这已经比单卖蛇胆要高出许多,只王三娘看江盈知,搓了搓手,没开口。

江盈知应下了,这价算不上很高,可难碰上吃这口的,再讲就没得卖了。

渔夫便说:“还有就送到三里栈来。”

总共六十几张蛇皮,加上点蛇肉,换了八百多文。

忙活了几个晚上,总算有了点银钱入账,王三娘在那摸了摸一兜子钱,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摸着自己粗黑的脸,话哽在喉头。

小梅赶紧说:“伯娘,这多好的事,也好叫我强子哥的腿早些有点指望。”

王三娘把钱装进桶里,上面再压东西,也带了笑回:“再攒攒,就上里镇大医馆去。”

治不好也再给瞧瞧。

强子背过身,默默在那收拾东西,不敢开口。

“好了,多好的事,”江盈知叠起凳子,开口打断,“等等海红姐过来,把东西先搬到船上去。”

“等会儿去里镇的铺子,有些东西要置办。”

王三娘便说:“那你和小梅去,我跟强子弄,眼瞅着要晚了。”

江盈知也没有推辞,扯下腰巾,把袖子拉下来,揣好钱袋子跟小梅一道往里镇城门口去了。

两个人攒了点银钱,买起东西来也不敢摆阔,买了油盐酱醋,一袋面粉,一包红薯粉条,一个新的大陶罐,旧的今天早上煮裂了。

路过糖铺,江盈知要了半包糖块,是白色的麦芽糖,凝固了,很甜也很黏。

两个人吃了一块在嘴里嚼了又含,从东走到西,最后扯了半块浅蓝布做招幌,字请城门口摆摊的先生写的。

“要写什么?”先生问。

江盈知想起自己以前,说攒够了钱要开家自己的海鲜餐馆,就叫四时鲜,到了这里也能用。

她说:“就写‘四时鲜’吧。”

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海里的一口鲜。

她这样跟小梅解释,坐了船回去,用麦芽糖换了海娃捡的一堆贝壳、小海螺,挑了好看的,借了陈大发的钻子,挨个钻孔。

用苎麻绳挨个穿过,缝在招幌上。

等出了摊,用竹竿一支,蓝色的旗子在风里飘,底下连排一长串的海螺贝壳叮叮当当地响。

引了路人回头,识字的便瞧见了上头的几个字,用手指着念出来,“四时鲜。”

有了显眼的招幌,自这日起,不少人记住了这家叫四时鲜的小摊。